太平縣城外十裡,有一座小山,風景秀麗,環境幽僻。
山中開辟一條台階石道,石道寬大,朝上而去蜿蜒曲折,居中建造涼亭,拾級而上,不多時,便能瞧見一座道觀,白牆碧瓦,屋宇連綿,廕庇在一株株參天巨木之中。
顧大力隨同那道人離開縣城,一路風雪,也不知道人使了何種法術,他竟也感受不到寒風侵襲,好似周遭有一層看不見的罩子擋住。
顧大力不敢多問,小心跟隨。
大人們平常閒聊,時常有人提起城外的道觀,說是裡麵的道人會使法術,能殺鬼除妖,很是厲害,凡人敬而遠之。
顧大力心中懼怕,想也不敢深想。
踏階上行,臨近道觀山門,一座白石框架的門樓矗立,門樓中間鑲嵌一麵石匾,上書三個大字,青元觀。
“顧大力,你父親把你賣給道觀,從今往後,你便與那戶人家斷絕親人關係,他們若不來找你,你絕不可擅自探望,這是本觀十年前立下的規矩,務必切記,如若違背,師傅定會重罰,聽明白了嗎?”
山門前雪地,藍衣道人負手而立,一臉肅冷,告誡顧大力。
顧大力沉默片刻,呆呆點頭。
道人見狀,暗自想道,這少年性子木訥,應是個循規蹈矩的人,想必將來不會給道觀帶來什麼麻煩,顧大力回望身後,天地間白雪茫茫,遠處依稀能看見太平縣的輪廓。
道人催促:“走吧,彆看了,不過一片即將腐爛的紅塵,不值多看。”
顧大力眼中閃過一絲不捨,回頭跟上道人,越過山門,又穿過一段覆滿白雪的石板路,來到了道觀的大門。
守門道童上前問候行禮道:“徐師叔回來啦!”
道人姓徐,名伏,十年前拜師青元觀,師從觀主韓守拙。
徐伏微微點頭迴應,領著顧大力,跨過高高的門檻,走入道觀,道觀裡屋舍成片,木廊相連,居中一座大殿肅穆莊嚴,左右屋舍間,修建幾座高高塔樓。
行入一條木廊,顧大力跟隨徐伏朝左邊屋舍走去。
片刻後,二人走入一間暖閣中。
此時己經寒冬臘月,江州一帶極為寒冷,這閣屋裡卻很是溫暖,各般陳設,奇玩字畫輝煌燦爛,桌椅矮塌,都鋪墊錦緞軟墊。
顧大力何曾見過這等富麗的屋子,自己衣衫襤褸,站在這豪華暖閣之中,實在很不相稱,不由得自慚形穢。
徐伏領著顧大力走到一扇屏風前,但見屏風上繪著一幅水墨山水,徐伏對著屏風,畢恭畢敬地頷首作揖,道:“大小姐,最後一個雜役童子帶回來了。”
說完後,垂手而立,連呼吸也不敢太大聲。
過了片刻,屏風後麵傳來嬌滴滴的聲音,語氣有些不滿,道:“徐伏,怎地把他帶到這裡,他這乞丐模樣,弄臟了我的暖閣怎麼辦?”
徐伏慌忙應道:“拜見完大小姐就把他帶走,絕不多留。”
顧大力本就侷促,聽得此話,心中更是羞愧,他的確衣服破爛形如乞丐,這位姑娘說的也冇錯,可這身衣服是他母親縫製,雖然自覺羞愧,但心中卻有些難受。
這時,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她斜睨一眼顧大力,瞧見顧大力這副落魄的窮酸樣子,柳眉一蹙,心底更是嫌棄和厭惡。
顧大力望著少女不由一呆,這少女秀髮垂肩,鵝蛋臉嬌滴粉嫩,身上衣裙不知是何等寶物,燁燁生輝,宛若仙女一般。
“放肆!”
卻聽徐伏一聲怒喝:“你這下賤胚子,休得對大小姐無禮。”
這吼聲帶著一種奇怪的魔力,顧大力頓時如遭雷擊,心神劇震,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忙不迭跪拜在地,磕頭叫道:“小人顧大力,拜見仙女姐姐。”
少女神情一愕,咯咯嬌笑兩聲,她似乎很滿意仙女這個形容,招手佯怒道:“這小子傻乎乎的,你做什麼凶他!”
徐伏頷首道:“鄉野少年不懂規矩,冒犯了大小姐,還請大小姐見諒。”
少女忍住心中笑意,細細打量一遍顧大力,見這少年一身衣服縫縫補補,頭髮亂糟糟的都打結了,臉上也有汙垢,也不知多久冇洗澡,臭燻燻的。
她舉袖掩鼻,心中嫌厭再度升起,道:“行了,人也見過了,帶去雜役房吧,莫在這兒礙我眼。”
“是。”
徐伏伸手攙起顧大力,轉身朝外走。
正待離開,卻聽那少女慢悠悠道:“等等,把他踩過的毯子拿出去燒掉,太臟了。”
顧大力呆了呆,嘴角輕微勾起,一臉木訥。
“是。”
徐伏頷首轉身,把屏風前的那塊毯子捲起來帶走。
二人走出暖閣,行入一條木廊,懷抱毯子的徐伏,長舒一口氣,瞥一眼麵無血色的顧大力,道:“小子,你若再大兩歲,敢那樣盯著大小姐,你那雙眼睛,定是己經被大小姐挖掉了。”
顧大力心神一顫,低頭不語,看一眼便要挖掉眼睛,這青風觀的大小姐如此凶殘,怎地和傳聞中的魔教妖女一般,太嚇人了。
徐伏盯了顧大力半晌,見這少年也不說個謝字,又見他一臉木訥呆傻,不由氣笑,心道我與一個傻子計較什麼,真是晦氣。
不過傻子也有傻子的好處,他冇那麼多心機,不必過於提防。
倘若是之前的三個少年,徐伏可不敢與他們說如此多的話,雖說隻是雜役童子,但拜入青風觀便是青風觀的人,不出意外,往後自然會成為正式弟子,可與徐伏平輩論交。
這顧大力傻乎乎的,估計也就一輩子雜役的命了。
這樣的人安排在雜役房燒火做飯,倒也不必擔心他被妖魔蠱惑,謀害同門,也算一樁好事。
想到此間重重,徐伏對顧大力的態度好了許多,二人一路穿過木廊,來到雜役房的所在,幫顧大力找了一間空房安置好,又帶他去雜役房認了管事,額外囑咐那管事,顧大力有些癡傻,讓他尋常多多關照,這才離開。
雜役房的管事名叫齊一鳴,見徐伏走遠,便立刻轉身與顧大力打聽,他與徐伏什麼關係。
顧大力寡言少語,任他舌燦蓮花,隻傻笑不語,齊一鳴無奈,不敢得罪那位徐師兄,自是不敢明麵上給這位新來的小師弟使絆子。
派出兩個雜役,帶顧大力去鍋爐房燒水沐浴,換掉身上的乞丐裝,隨後便把顧大力安排在了鍋爐房燒火劈柴,聽說他力氣大,便做一些體力活。
如此這般,顧大力也算暫時在青元觀安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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