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從何時開始疑心他的,又是從何時佈下防備,我記不大清了。
私心裡,我一直盼著他不要如我所料,一切皆是我枉費心機。
然而......然而......
我熄了火燭,起身上了二樓,也懶得脫衣裳,由著自己歪在榻間,看著小窗裡的下弦月。
無聲掉了兩滴眼淚。
這一夜極難入眠,即便淺淺睡去了,也始終不得深眠。
我知道今夜若睡去,必會在夢中見到那冷麪菩薩,果不其然,蓮花台又在夢中落定。
菩薩還是那個菩薩,笑的一點也不慈悲:“盛子戎,一個匈奴兒便將你引的意亂情迷,眾人說你色z欲熏心,實是不冤”
我乏的抬不起頭,將腦袋抵在蓮台上:“我自問情真,隻想求一個貼心的人,卻屢屢被辜負,我有什麼錯?”
......
入夢時突然,夢醒時亦混沌。
自阿爾野離去後,我的日子便回到了往常,早起練兵,午後看些兵書雜記,夜裡便坐在小土堡的望台上看月亮。
這個人,這段情,好似長風過了一境。
來時將人衣袂捲起,絲絲纏繞,走時無蹤無影,流沙一般,叫人抓握不住。
這一日練完兵,盛凱便樂嗬嗬的跑了過來:“王爺,末將已從嘉峪關將糧草借回了”
我蹲在練兵台子上點了個頭,抬眼見營外有馬蹄聲紛至而來,打頭的那位白袍將軍,倒很麵熟。
我看向盛凱問道:“怎麼借個糧草,還順手把顏將軍借來了?”
盛凱撓頭一笑:“顏將軍說王爺離關時日已長,想來路上多有勞頓,他便親自走一趟,來跟王爺報一報嘉峪關的軍情”
我看著顏問慈策馬而來,在離我十來米處下了馬,又向前走了幾步,抱拳半跪,同我行了個軍中禮。
我抬手免了禮,也冇什麼多餘的表情給他,隻道:“勞你跑一趟”
顏問慈起身:“末將不敢”
我進了軍帳,坐在書案之後,顏問慈將隨身帶的先將軍報唸了一遍,說此番戰役我方將士並未折損幾許。
我靜靜聽著,忽然發覺他這個聲音和少年時不大一樣了,多了些沙啞的味道。
待他報完,我打了個哈欠:“合燕他爹,被本王殺了”
顏問慈一僵,愣在堂下,顯見不知雲南王和肅王聯手謀反的事。
我看著他這個模樣,便曉得他爺爺並冇有將朝中局勢說給他知道。
罷了,老東西不說,本王來說吧。
“雲南王和肅王籌謀造反,是以皇上派本王前去截殺將領,如今禍事已平,川滇一帶大抵能風平浪靜個一陣子,可皇上多疑,即便合燕自幼居於深宮,隻怕也會被疑心,若合燕因此被問罪,你還需想個法子替她周全,或托你爺爺遞個摺子上去,或本王寫份家書回宮替她分辯分辯,你看怎麼辦好些?”
顏問慈靜默在堂下,半晌說不出話。
待他腦子轉過了彎,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
“問慈一生不曾求過什麼人,今日但求王爺念在幼時情分,將合燕接出宮外”
我歎氣,早料到他有這話。
“能接出來本王也不同你費這些話了,雲南王舊部七萬有餘,若合燕有心為父報仇,聯合這些舊部再起禍亂怎麼辦?就憑這一點,皇上能放她出宮纔有鬼,你一輩子不求人,今日也不該求,大白天在這裡說胡話”
我捏了茶壺倒茶給自己,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顏問慈額間已經出了一層密汗,看樣子是真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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