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邽不像南地,對女子於女紅一道並無太多要求,日常縫縫補補就已足夠。因此,上邽的女子大多並不擅長織繡,當地富庶之家的一些女眷會去繡鋪購買現成的織品,如有其他需求,繡鋪會對接繡娘,以此滿足顧客的特殊定製。
日子似乎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著。
在燕鳴成即將參加鄉試的那一年,他的父親去世,根據大齊製度,他必須守喪三年,無法參加科考。
三年後,本打算再次參加科考的燕鳴成,又一次受到了命運的打擊,他的母親又去世了。
失意的燕鳴成在葉氏的勸說下,徹底放棄了科舉之路,加上這些年過得也算太平,燕鳴成依舊在私塾教書。
在翩翩八歲的時候,燕鳴成還修了一棟新房子,房舍不大,四四方方,乾淨整潔,前麵修了個院子,院子裡鋪著青石板路,種了一棵棗樹,東北角架著葡萄藤,葡萄藤下搭著一架鞦韆,夏天的時候還會放置一張藤榻。
每當他從書院歸家,他的女兒便會從鞦韆架上跳下來,如乳燕投林般撲進他的懷裡。
他的妻子好侍弄花草,小小的前院,種滿了許多花,鳳仙、薔薇、月季、木槿、芍藥等……一年四季,花開不敗。
有時候,他陪著女兒在陽光下唸書認字,妻子在廊下繡花,陳嬤嬤在廚房裡忙活,飄來陣陣飯香……夫妻恩愛,女兒嬌稚可愛,生活不很富庶但也是衣食無憂,日子端的是溫柔和美,燕鳴成很滿足。
十二歲之前,翩翩一直生長在上邽,承歡父母膝下,她無憂無慮,是被父母嬌養在掌心的少女,不識人間險途。
但她萬萬冇想到,不過一年的時間,她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跌入了泥濘之中。
有一天,燕鳴成歸家時,臉上帶著隱隱的興奮之色,葉氏納罕。
吃飯時,燕鳴成告訴妻子,上邽衙門今天向他拋出了橄欖枝,請他去衙門裡擔任書吏的工作。
葉氏也頗感驚喜,秀才除了教書,若運氣好,的確會有機會進入衙門,擔任書吏或幕僚的工作。
燕鳴成一直對未能參加科考抱憾,如今能入主簿大人的青眼,雖隻是個小小的吏目,但也算是個官身了。
可冇想到,這其實是個陷阱……將燕鳴成一家打入深淵的陷阱。
燕鳴成還在書院教書時,有次下雨,他出門冇有帶傘,葉氏手中也無事,便想著去書院給他送傘,然後再一起去當地有名的糕點鋪買些杏花酥和桂花糕回家吃。
這家鋪子賣的是江南那邊的點心,糕點精緻,頗有江南風味,很合葉氏的胃口,而且,女兒也很喜歡吃。
當葉氏從掌櫃手中接過剛出鍋的糕點時,她忍不住,掀起麵紗輕輕咬了一口,又笑容甜蜜地對燕鳴成說道:“夫君,這家糕點味道真不錯,像我小時候吃過的味道。”
燕鳴成含笑看向妻子:“最近書院來了一批新學子,手裡忙,等忙完這陣子,我們帶著女兒去你老家一趟如何?”
葉氏一愣,眼裡驚喜乍現:“夫君……”
燕鳴成幫她擦了擦嘴角,又將她的麵紗掀了下來,牽著她的手邊走邊說:“我們把嶽父嶽母大人的骨灰也一併帶回江南安葬……”
彼時,他們倆誰也不知,葉氏掀開麵紗時的一笑,若春回大地,若皎月破雲霧,落入了一雙晦暗的眼眸裡。
一切來得很突然,燕鳴成進入衙門不久後,就被人舉報他向苦主索要使費,縣丞大怒,以“敲詐勒索”的罪名將燕鳴成打入了牢獄。
葉氏心急如焚之下,跑到衙門擊鼓鳴冤,再也冇有回家。
上邽的牢獄裡陰暗潮濕,燕鳴成受儘了衙役們的毒打,被人摧殘致死。
上邽是個小地方,十二歲的翩翩從父親族人以及鄰居的隻言片語中,得到了一些模糊的資訊:
“女人啊,不能長得太美,瞧瞧這不就應驗了?聽說翩翩她娘被從京城來的花鳥使擄走了。”
“這是要進宮當妃子呀?”
“什麼呀?無權無勢的,也就是個玩物,皇帝老兒什麼美人冇見過,也就是圖個新鮮吧。”
“嗐!我三叔的兒子在衙門當差,聽說翩翩她娘在入京的途中跳江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八成是冇了。”
“你說這好好的一個家,就這樣四分五裂了。”有人唏噓。
翩翩渾身冰涼,再然後,燕鳴成的族兄覬覦翩翩家的房子,將剛失雙親的翩翩悄悄賣給了龜公,之後輾轉淪落至江南的青樓。
她美好的少女時代猝不及防的結束了。
所以,她攀上國公府,第二個目的是想看看能不能通過國公府探聽到母親的訊息,畢竟國公府是京都的頂級勳貴,與皇室關係密切。
她打心裡並不認為母親會投河自儘。
母親年幼便流落至西北,吃了那麼多的苦,都咬牙挺過來了,在她心裡,母親溫柔但並不軟弱,她是個極具韌性的人,而且,母親還有她呀……母親會扔下她不管嗎?
再一個,母親是江南人,曾多次對翩翩說過,她極擅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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