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日光曛暖,穿過密密匝匝的枝頭碎成點點金斑。
男人身著暗紋銀白唐裝,氣質清冽,她微微仰頭,正好和虞嫿對上視線。
男人的半張臉浸染在光暈中,白璧無瑕,清雋如寒鬆,冷清的黑眸注視著她,看不出情緒。
虞嫿拂著被風吹亂的長髮,對他露出歉意的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麵色微動,進了住院部大樓。
護士如臨大敵,“他不會找上門來吧?!”
虞嫿嘟囔,“誰知道它不能飛……”
話音剛落,半掩的房門被人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得到虞嫿一聲進之後,男人才進來。
方纔玉蘭花下的男人站在虞嫿麵前,瘦削修長的手指轉著佛珠,眉目冷峭,“虞嫿。”
男人嗓音冷冽,念她的名字時語速微慢,有一種裹夾在舌尖細細品咂後才宣之於口的錯覺。
虞嫿鳳眸一挑,“作甚?我都說了不是故意的。”
“我叫陸清宴,來接你出院。”
虞嫿這才發現,男人的眉眼和陸硯禮的有三分相似。
陸清宴在話本中也是出現過的,他是陸老太君的幺子,陸硯禮的小叔,在華都是權勢的代名詞。
話本中寥寥幾句,卻塑造出了矜貴清雋的貴公子形象,這般高雅的佛子卻在商界頗有涉足,年紀輕輕掌舵千億商界帝國,叱吒風雲,無人不服。
可這樣的人在最後也成為了陸硯禮的陪襯,在家族鬥爭以極其不符合邏輯的方式中敗於陸硯禮的手段下。
虞嫿雖不懂商戰,卻也知道陸清宴不敵陸硯禮過於牽強,純粹是些話本的筆者偏愛陸硯禮罷了。
在話本中,陸老太君對她疼愛有加,想來讓陸清宴接她出院也是老太君的意思。
想來也是可笑,虞嫿自己的家人在出院當天冇見到人影,倒是未婚夫的小叔來接她出院。
虞嫿禮貌頷首,“那就多謝陸先生了。”
五分鐘後,虞嫿坐上了真皮車座。
司機從內後視鏡看了一眼,提醒道,“虞小姐,麻煩繫上安全帶。”
安全帶?
虞嫿通過手機、電視瘋狂補這個時代的相關知識,但基礎知識繁多,她總有冇有涉獵到的領域。
很不幸,車就是其中之一。
她雖不懂繫上安全帶是什麼意思,但麵前不顯,鎮定無比,用一雙春光瀲灩的鳳眸看著清冷男人,柔聲道,“陸先生,幫我一下吧……”
司機的眼皮一跳,心中感歎這位虞小姐的膽子可真大。
他似乎已經預料到陸總冷冰冰的拒絕了。
可陸清宴的目光從佛珠上移開,落到了虞嫿姣好如玉的臉上,隨即麵色冷淡地俯身靠近。
虞嫿從未與男子有過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大翎的民風陳舊,她貴為公主更是要時刻矜持守德。
檀香縈繞不散,氤氳空氣變得滾燙起來。冷白的指 似是無意地拂過了髮絲,密閉的車間內,安靜到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捕捉到。
“哢嗒”一聲輕響,檀香和呼吸也就此遠去。
虞嫿偷偷撥出了一口氣。
兩刻鐘後,車停在了一古樸華貴的宅子前。
雕欄紅牆,簷牙高啄,與現代風格的高樓大廈不同。
虞嫿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大翎。
這是陸家老宅,位於華都有市無價的地段,傳承百年的世家從老宅便能看出奢華,身份不同凡響。
陸清宴已經下了車,打開了她這邊的車門,眉目淡漠地看著她。
有了前一次的經驗,虞嫿這迴心安理得了許多,用指尖點了點麵前的安全帶。
男人修長的手指碰上安全帶卡扣,輕輕一按,它鬆開了。
虞嫿眉眼含笑,“多謝。”
陸家早年是陸老太君當家,在旅遊、酒店行業積累了不少財富。被陸清宴掌權這些年,又陸續涉獵了科技、生物醫藥和海陸空運輸領域,帶領陸安集團的市值翻了數倍。
陸清宴的父親是入贅陸家的,但這並不影響他與老太君的感情如膠似漆。
陸清宴母親在商場上雷厲風行,殺伐果斷,即使老年退位後也頗有威望,帝都名流都稱其為“老太君”。
傳言裡不顯於色的老太君見到虞嫿卻是歡喜慈祥的,拉著她的手坐到沙發上,親親熱熱地聊天,“我聽說你家裡人不在,剛出院得有人照顧,就自作主張接你來小住,嫿嫿不會怪奶奶吧?”
虞嫿心知肚明,家裡人不在是因為虞嫿那便宜父親帶著後媽和衛玉姝度假去了。
老太君的善意她能明明白白地感知到,她麵上帶了幾分笑,“怎麼會呢?我感激您還來不及呢。”
“好孩子,這件事是陸家對不起你,奶奶一定給你一個說法!”陸老太君晚年禮佛,深居簡出,加上有人刻意隱瞞,並不知道之前發生的齟齬,直到虞嫿跳海她才知曉一切。
虞嫿搖搖頭,“陸奶奶,強扭的瓜不甜,我想退婚。”
陸清宴把玩手中佛珠的一頓,沉斂的眸色不疾不徐地落在她身上。
陸老太君也知道退婚是大勢所趨,她再喜愛虞嫿這個孩子也無可奈何,隻得點點頭遺憾道,“好,都依你,是那混小子配不上你,奶奶給你留意著,找個更好的男人!”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老太君摸摸她的手,“好孩子,你上去休息一會兒吧。”
虞嫿被管家帶著上了樓,老太君還在長籲短歎,“都是陸硯禮那個混不吝的做出那種事情來,我陸家的臉都要被丟儘了!我也不是思想守舊的人,他要是和衛家二姑娘兩情相悅,找我說明情況我能不讓他退婚嗎?偏偏要婚約在身的情況下去招惹未婚妻的妹妹!惹得嫿嫿傷心難過,等我過兩年去了底下,都不知道如何和毓秀交代!”
毓秀是虞嫿的外婆,當初便是她與陸老太君為兩個小輩訂下的婚約。
陸清宴抬起眼皮,“刷到陸硯禮的朋友圈,他在酒吧。”
老太君大怒,“叫他滾回來,去跪祠堂!跪滿七天!”
管家抹了抹汗,應聲去了。
老太君唏噓不已,“嫿嫿那孩子多好啊。你覺得呢?”
陸清宴的手一頓,想到了車上眸光盈盈,軟聲細語的她,低眸輕笑,“挺愛撒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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