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在的房間在樓梯遠處一邊,黑黑的,人的眼睛看不到,可是卻充滿了小小的響動。那兒有水的流淌聲,小水泵也嗡嗡地響著。小小的回聲聽去倒像這房間很大似的。空氣濕而涼,聞上去有綠色植物的味道。撲棱棱翅膀迎著臉頰一陣撲動,呼啦啦有幾隻從空中飛過,一聲低低的快樂的鼻音,是人的聲音。
這房間裡冇有任何人眼可以使用的光波,但伽姆先生卻在這裡而且還能看得很清楚,雖然每一樣東西他看去層次不同且都呈強烈的綠色。他戴著一副很高級的紅外線護目鏡(以色列貨,從軍用剩餘物資商店買來的,不到四百美元),將閃出的紅外光束投到他麵前的鐵絲網籠子上。他坐在一把直靠背椅的邊沿上,神情癡迷地注視著一隻昆蟲在往鐵絲網籠子裡的一株植物上爬。年輕的成蟲剛剛從籠子底部潮濕的泥土中一隻繭子裡破殼而出。她小心翼翼地爬上那株前屬植物的一根莖,正尋找空間以展開那仍粘在背上的潮漉漉的新翅膀。她選中了一根橫著的嫩枝。
伽姆先生必須側過頭才能看得到。翅膀被一點一點地鼓起,滿是血和氣。它們依然在昆蟲的背上緊緊地貼著。
兩個小時過去了,伽姆先生幾乎冇有動一下。他將紅外線閃光燈一會兒開一會兒關,以使自己能意外地看到那昆蟲展翅的進程。為了消磨時間,他把光打到房間裡其他東西上玩——打到他那幾隻儲滿了由植物製作的鞣皮溶液的大水箱上。在水箱的模板和架起的橫木架上站放著他新近的一些收穫品,它們彷彿掉人海底的碎裂的古典雕塑,都發綠了。他又把光移到那張鍍鋅的大工作台上;工作檯安在金屬軸台上,後麵有放水閘,通著排水道。工作台上方的升吊器他也照了一照。靠牆處是他的幾個長長的作業大洗槽。透過紅外線,一切東西的形象都呈綠色。翅膀撲棱著,條條波光閃爍著,越過他的視野;飛蛾曳著小小的替尾,在房間裡自由自在。
他把光照回到籠子上時正趕上時候。那隻昆蟲的大翅膀鼓起在她背部上方停住不動,擋住並扭曲了她身上的斑紋。而這時,她將翅膀放下來罩住身體,那個著名的圖案便清晰可見了。這是一個人的骷髏頭形,被神奇地描繪在毛茸茸的翅瓣上,正從這飛蛾的背部盯著人看。骷髏暗淡的頭頂底下是兩個黑黑的眼洞和突起的顴骨。眼洞和顴骨底下,下已之上,一道暗色橫穿臉部,形同一把張口器。支撐這骷髏頭的是一個頂部如盆腔一樣張開著的標記。
一個架在盆腔上的骷髏頭,描繪在一隻飛蛾的背上,一切純粹出自大自然偶然的一筆!
伽姆先生內心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妙和輕鬆!他身體前傾,將氣輕輕吹過飛蛾全身,她翹起她那尖尖的椽,發出憤怒的吱吱聲。
他戴著他的紅外線護目鏡悄悄走進地下土牢所在的那一間。為了減輕喘息聲,他將嘴張開著。他不想引出坑裡一大堆嘈雜聲而壞了自己的情緒。護目鏡的鏡頭裝在小小突起的鏡頭筒上,看上去像是螃蟹的兩隻長在肉莖上的眼睛。伽姆先生知道這護目鏡一點都不招人喜歡,可他戴著它,在這黑黑的地下室裡,玩玩地下室的遊戲,還真度過了一些十分美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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