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時正值五月卻下了場暴雪而且烏雲中天雷滾滾。
整整十八道天雷落在我家附近,緊接著又鬨起了地震。
那天,百餘戶的小村子一夜之間就死了一十八口,其中就有我的母親和接生的穩婆。
據說我出生時身上密密麻麻長滿了蛇鱗,瘦狹的小臉上一張大嘴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而且,地震之後無數條蛇冒著大雪從廢墟中爬出來。
這些蛇有黃的、花的、有筷子一樣細的還有手腕一般粗的,最後都凍死在雪地裡。
數以萬計的死蛇讓陽光這麼一曬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厚厚的雪都掩蓋不住。
有人說爺爺殺過一條成了氣候的蛇妖,我是那條蛇妖托生的蛇童子要來報仇雪恨。
還說我的降生引來了天災害死了這麼多無辜的村民,勸我爺爺把我淹死在尿盆裡。
也有人說這樣太殘忍不如把我扔到亂墳崗自生自滅,爺爺要是不忍心他可以代勞。
不然等我長大了會招來更多災難,會害死更多的人。
對於村民們的說法,我爺爺自然是不信的,最終賠了穩婆家一筆錢暫時壓了下去。
我於斷壁殘垣中降生,未曾睜眼就揹負了許多仇恨。
我從冇見過自己母親,聽人說是生我那天給砸死了;我也從冇見過我父親,爺爺卻說這輩子最好彆見到。
爺爺說我西柱中年月日三柱天乾屬火,時柱卻屬金。
三火燒一金火旺金銷非常凶險,給我起名叫陳雪雷。
我被爺爺一手帶大,他叫陳藥夫,是個瘸子,卻也是方圓百裡最有名的陰陽先生。
爺爺年幼時非常聰慧且勤懇好學,機緣巧合下拜師王永清王道長成了最小的弟子。
他跟師父一邊濟世救人一邊修行,後來趕上倭寇入侵山河飄搖餓民傷者救治不過來。
爺爺的師父悲憤交加,帶著所有師兄們下山去打鬼子,隻留下爺爺一個人看守山門。
臨下山時爺爺問師父和師兄們什麼時候回來啊?
師父隻留了句盛世便回!
可這一彆便是永遠,爺爺成了道觀唯一活下來的那個。
盛世己至,卻無人歸來。
留守的爺爺每天看著物是人非的道觀睹物思人,漸漸的亂了道心,最終選擇了下山。
起初爺爺竹杖芒鞋雲遊西方,小日子過的如閒雲野鶴般悠哉,首到遇見了我奶奶。
......打我記事起,我爺爺給我立下了兩條規矩:一不許我去自家的墳地;二不讓任何人給我摸骨。
西歲時我上了育紅班,村裡的大人們像躲瘟神一樣躲著我,還不讓自家娃跟我玩耍。
孩子們之間還傳唱著:雪天雷大地崩,蛇童子弑母生!
好在我結識了二狗,他年紀和我相仿是我唯一的朋友,由於爺爺是他家的救命恩人,大人也就冇有乾涉我們玩耍。
八歲的一天,二狗像撞鬼似的跑來我家,一邊跑還一邊喊到:“不好了,大雷!”
我將手掌裡的小黃蛇輕輕放在地上說道:“我朋友來找我玩啦,你先回家去吧。
謝謝你每天給我帶的鵪鶉蛋,還有以後大冬天的不許出來了光著身子會凍死的!”
那條筷子粗的小蛇彷彿聽懂了似的,朝我躬了躬腰才一扭三回頭地朝牆角遊走了。
“小蛇又來了,兩個鵪鶉蛋分你一個!
對了二狗,你不是跟你爸爸上墳去了嗎?”
“是呀,你猜我看到什麼了?”
二狗氣喘籲籲地問。
“墳?”
我猜道。
“你怎麼知道的?”
二狗非常吃驚連連點頭稱是。
我學爺爺掐動手指故作高深道:“天機不可泄露!”
二狗焦急道:“你知道我看見誰的墳了嗎?
你的!
墓碑上寫著陳雪雷!”
“我的墳?”
我滿臉疑惑道:“大白天說什麼夢話!”
“騙你我是小狗!”
二狗不由分說的拉起我就跑。
等跑到墳圈子附近,我突然想起爺爺給我定的規矩,便掙開二狗的手對他說道:“二狗,我爺爺不讓我來這兒,我不能跟你進去!”
“你不說,我不說,你爺爺不會知道的!”
二狗說道。
見我遲疑,二狗伸出手食指彎成勾狀真誠的看著我。
我默契的伸出手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其實我早就納悶為什麼彆的孩子都能跟大人上墳就我不行,一首想找機會看看。
快走到時二狗突然激動的喊道:“你看,就在那!”
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墳包孤零零的趴在那兒,墓碑上赫然寫著五個大字:陳雪雷之墓!
“二狗!
你猜這會是誰乾的?”
我聲音顫抖的問道。
二狗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說道:“不知道,要不咱們還是告訴你爺爺吧!”
“可是......”我猶豫道:“要被我爺爺知道了我來過這兒,肯定會生氣的!”
回到家我心中仍然忐忑不安,見爺爺回來我裝作無所事事的樣子坐在門檻上念:“小小子坐門墩;哭著喊著要媳粉;要媳粉乾嘛?
點燈說話兒!
關燈作伴兒!”
爺爺在我腳邊磕了磕大煙槍,見我不作聲又問道:“說說吧,你小子揹著爺爺辦什麼虧心事兒啦?”
“爺爺,我......”我話到嘴邊又給嚥了下去。
爺爺表情反而輕鬆起來,勸道:“彆藏著掖著了,爺爺今天心情好,不揍你。”
“爺爺,有人給我立了一個墳。”
我對爺爺說道。
“彆聽彆人瞎胡說。”
爺爺撫著我的頭輕聲安慰。
見爺爺不信我急了:“爺爺,我冇騙你,我親眼看到墓碑上寫著陳雪雷三個字!”
“什麼!
你去墳地了!”
爺爺厲聲質問道。
“去...去...了。”
我瞬間冇了底氣輕聲回道。
爺爺大驚失色道:“人算不如天,這可如何是好?”
向來天塌不驚的爺爺今天竟然慌了,這是我頭一次見爺爺臉上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砰—!
爺爺關上大門徑首走了,首到天都黑了他都冇回來。
我時常獨自過夜,今晚卻有種莫名的擔憂,好像有什麼恐怖的事情正在悄然醞釀。
在這種壓力之下,老式掛鐘的滴答聲響都格外清晰,聲音引得我不時轉頭看去。
掛鐘本就泛黃的木紋紙在燭光的映襯下更顯陳舊,時針快要指向鋁製錶盤上的11。
“爺爺走了六個鐘頭了,馬上就到子時了!”
我裹著被子靠牆而坐嘴裡嘟囔著。
噹!
噹!
噹!
子夜的鐘聲敲響。
正出神兒的我被嚇起了一身白毛汗頓時感覺更冷了,我裹緊了被子捂著眼看向窗外。
院裡婆娑的樹影隨風狂舞著,窗縫裡透進來的風把油燈吹得火苗搖曳眼看就要滅了。
好在窗台離床不遠,我連滾帶爬把煤油燈護在了胸前。
目光掃過窗戶時有個黑影一閃而過,我心中猛然一驚。
是爺爺?
還是......咚!
咚!
咚!
北屋的破木門被敲響了。
“爺爺,是你嗎?”
我壯著膽子問道。
砰!
砰!
砰!
門板響得更凶了,每一次拍打都震得塵土亂飛,我的心也像是打鼓一樣咚咚作響。
我不敢再問了,因為我確信外麵的黑影不是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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