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日穿得還是最普通的一身宦官袍。
底下的宦官不明白他為什麼深受帝寵還如此。
馮保卻隻是笑笑。
他要的從來不是這些看得見的身外物。
人不知道分寸就容易摔死,那位誠國公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他一路往前走,所到之處,無論是誰都會停下步子,恭恭敬敬喊他一聲“馮公公”。
馮保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
身後小太監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他的手裡拿著一隻托盤,上麵都是今日內閣送過來的摺子。
天成年間,先帝廢宰相而建內閣,此後百官送來的摺子都得先送到內閣處,由他們統一看完之後再分以輕重緩急送到司禮監這邊,等司禮監審閱完纔會上呈給天子。這樣分工合作,很大程度上讓天子得以輕鬆下來,要不然一天幾百封奏摺,光靠天子一個人豈能完成得了?
先帝早年其實也是很有抱負想法的。
他察覺出宰相權力過大,便廢宰相而建立內閣,又怕內閣裡麵的大學士會變得跟從前的宰相一樣,便又建立司禮監製衡約束內閣。
分工合作,既讓朝廷得以更好的運轉,也減輕了自己的壓力。
可即便是這樣的製衡之下,內閣和司禮監的權力還是越來越大,尤其是司禮監,他們仗著深得天子信任,冇少做事……早年的司禮監大太監仗著自己深得先帝寵信,放縱底下人做了不少事,甚至一度不達上聽,把先帝矇在鼓裏。
當時還是四皇子的天子便好幾次在朝廷痛斥宦官,之後他登基更是狠狠肅清了一次司禮監。
尤其是鴻元三年,袁野清敲登聞鼓上達天聽,檢舉出了一場科舉舞弊和謀殺案,痛斥蘇州知府嚴天瑀、 禦史中丞沈正川、吏科給事中吳之途與提督太監陳洪合作買賣考題,禍亂朝野。
那次天子震怒,當場發作,先後把嚴、沈、吳三位官員喊到燕京徹查,又摘了陳洪的官帽。
自此之後司禮監徹底一蹶不振。
雖然現在宮裡二十四監還在,但權力早就不如先帝年間。
馮保是早年被分到司禮監的,當年陳洪在的時候,他隻是四皇子身邊的小太監,誰都可以欺負,多年過去,他反倒成了這些宦官的主。不過馮保聰明,知道自己最該效命的主子是誰,所以即便如今司禮監依舊有掌印、秉筆之權,他也從來不敢擅權。
快到武英殿了,馮保斂眉停步。
身後小太監機靈,立刻加快兩步,把手裡的托盤交到了馮保的手裡,又伸手替馮保整理了下衣襟和衣襬。
“公公,好了。”小太監恭順道。
“嗯。”
馮保淡淡應聲,他繼續抬腳朝武英殿走去,還未到殿門前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裸露的背上揹著幾根荊條,荊棘上麵帶刺的部分因為束縛而紮在皮肉之中,已經見了血,而他卻恍若未覺,依舊額頭叩在大理石玉台上,不知道跪了多久,他那佈滿著傷疤的背上都已經布上密密麻麻的一層汗了。
馮保跟徐衝認識多年,自然不會不認識他。
冇想到徐衝會以這副模樣進宮,馮保心下一沉,眼皮也跟著狠狠跳了好幾下。
門口的內侍看到他立刻走了過來:“公公。”
他向馮保問安。
馮保淡淡嗯了一聲,目光卻始終落在徐衝的身上,見這位主依舊以五體投地的姿勢跪在地上,並冇有因為有人過來而有一絲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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