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鬱拎了一桶水。
他用葫蘆瓢盛了一點用來洗手,其餘的則被他拿去廚房燒開。
這些事他從乳孃冇的那日起就一個人開始做了,其實乳孃在的時候,他自己也冇少做。乳孃大概知道等她走後他會麵臨什麼樣的情形就有意的讓他學做這些,免得真的等她走了,他一個人活不下去。
劈柴燒火,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做得十分習慣了,等水開,裴鬱纔出去提著竹簍進房間。
他的房間不大,房間裡麵也隻有最基礎的東西。
桌、椅、床、櫃……
裴鬱把新買的文房四寶放到裡麵的書桌,最後他小心翼翼拿出那幾片被他仔細珍藏著的花箋。
文軒齋的文房四寶價格本就偏高,其實裴鬱用不著那麼好的東西,他什麼都能寫,可他還是每次都會去文軒齋買,不為彆的,就是為了她做出來的這些花箋。
身後的書櫃並冇有裝滿。
寥寥幾本不是雲葭小時候給他的,就是裴鬱花錢淘來的,很多都是彆人不要的,他撿便宜買回來的。
書櫃最上麵那層有一隻上了鎖的黑木盒子。
打開盒子,裡麵放著幾片零碎的花箋,新舊不一,可見是不同年頭買的,和他書桌上放著的那些花箋一樣,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而花箋之下還有一塊繡了一隻小狗的帕子。
裴鬱在看到這塊帕子的時候,目光一頓,他小心翼翼伸手,中途卻又收了回來。
並不敢觸碰。
他六歲那年曾見過這世間最溫暖的美好,雲葭如神女一樣走到他的麵前,俯身彎腰想把他扶起來,可低賤如他,在觸碰到那些美好的時候竟怕她如泡沫一般一觸即碎,所以他像猛獸一樣低聲嘶吼了她,卻在她離開的時候又折身回去,偷偷撿起了這塊她不小心遺落在那的帕子。
他見她回來找過。
卻還是卑劣地偷偷把這塊帕子私藏了起來。
這是裴鬱最大也最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他會緘口如瓶,把這個秘密埋在心中一輩子,直到死去。
此刻。
從正府街去往守經街的這條路上,正有一輛青蓋馬車往信國公府的方向過去。
馬車裡坐得正是先前去徐家要庚帖的李媽媽,還有幾個裴家的丫鬟,去的時候,一行人趾高氣揚、意氣軒昂,回來的時候卻哭爹喊娘。
幾個小丫鬟臉皮薄,剛纔在徐家捱了一頓打,出來的時候又被人圍觀,現在又疼又覺得丟臉,正縮在馬車裡哭哭啼啼。
李媽媽到底年紀大,經曆的事情多,倒不至於像她們這樣擔不住事,聽她們哭個不停,腦仁子又開始嗡嗡疼了起來,她那張本就不好看的臉此刻更是唰得一下就冷了下來,張口就罵道:“哭哭哭,就知道哭!”
那些丫鬟聽她疾言厲色,知道她現在心情不好,自然也不敢再觸她的黴頭,一個個心裡委屈的不行也不敢再在她麵前繼續哭了。
其中有個長得好看的丫鬟名叫春曉,也是陳氏院子裡的人,和梓蘭一樣,是陳氏身邊的大丫鬟,這會彆人都不哭了低著頭做鵪鶉,就她還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跟李媽媽抱屈道:“媽媽,徐家那些人實在太過分了!”
她也是嬌滴滴的好女兒。
她娘是廚房的管事媽媽,爹又是國公府的賬房,底下幾個兄長也一個比一個能乾,她雖然不是小姐出身,但跟小姐也差不多,現在又在陳氏身邊當差,外頭那些人誰不是捧著恭維她?今日去徐家卻被一群乾醃臢活的婆子這樣對待,她現在衣裳破了,頭髮也亂了,最喜歡的絹花還落在了徐家,身上還疼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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