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論孟嫣心中如何不滿,當著陸昊之的麵,她也不能表現出來,隻能暗暗咬牙,竭力用凶狠的目光刺那夏侯宇。
夏侯宇當然不為所動,向皇帝稟告完,又去交代瑞珠日常飲食伺候的注意事項,寫了一貼方子,便告退下去了。
待人皆散去,屋中便隻餘陸昊之與孟嫣二人。
兩人一時裡,竟都冇有說話,五彩錯金博山爐之中吐著嫋嫋青煙,醉胭脂那清甜怡人的氣味兒在屋中迴旋。
一室寂靜。
從上輩子失寵算起,孟嫣已許久不曾和陸昊之這樣獨處一室了,她甚而不知該怎樣與他相對。
陸昊之與她挨的極近,她能感受到他身上那微熱的體溫,成熟男子的氣息與龍涎香纏在一起,將她籠住。
孟嫣有些不大自在,便又向裡挪了挪身子。
陸昊之垂首,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她低眉垂首,不曾看他一眼,濃黑的長髮如瀑般垂下,裹著嬌軟的身軀。雖是病容憔悴,脂粉不施,卻愈發顯出她原本精緻的麵龐,格外的柔媚。
一襲月白色薄衫罩在她身上,衣衫寬敞,卻依舊隱約可見豐滿高隆的胸脯,窄細如柳的腰肢。
她是絕色。
弋陽侯府的嫡長女豔冠京城,追求者眾,尚是太子的陸昊之曾在宮廷宴席之上見過她幾麵。
她的明豔嫵媚,活潑率性,都讓他一見傾心。
隻可惜身為皇子,他的婚姻大事並不能由自己做主。
太子妃,及他府中的一應側妃,都是先帝做主選下的。
冇有一個,令他中意。
當她的牌子被送到了潛邸時,陸昊之欣喜若狂。
打從她進府之後,他獨寵她一個,再冇誰能入得了他的眼。
再之後,他稱帝,封她為貴妃。
她卻日漸驕橫跋扈,行事狂妄,在他麵前告她狀的人越來越多。
孟嫣從不會替自己分辨,隻是一昧的與他吵鬨。他對她的嫌惡,也日漸加深。
甚至在她暈倒之後,他還曾疑心她是在裝病鬨事。
可眼下看著她病中虛弱的模樣,又想及她在梁成碧麵前委曲求全的情形,陸昊之隻覺得胸口有些悶疼,對孟嫣的厭惡之情也減了幾分。
“近來前朝事務不斷,朕無暇旁顧,連你病了,也不知道。”
口中說著,陸昊之握住了孟嫣的手。
小手細膩柔滑,依舊是記憶之中的柔若無骨,他微微用力,捏了一捏。
他做的自如,孟嫣卻嚇了一跳,不及細想,就把手抽了回去。
這皇帝今兒吃錯藥了嗎?
“皇上朝政繁忙,臣妾身子不過小事,怎敢勞皇上掛心?”
聽她口中這得體合宜、滴水不漏的言辭,及那倉促抽離的小手,陸昊之隻覺心頭有些失落。
眼前的孟嫣,倒越發貼合那女德標準的溫良賢淑模樣了,然而她話裡話外的冷淡疏離,都令他分外不適。
以往,隻要兩人在一處,她總是會自己主動靠過來,撒嬌撒癡,與他談天說地。他從來不必費心去琢磨話題,她總有說不完的話。
難道,林氏那件事,對她打擊當真如此之大?足令她性情大改?
若是如此,那也隻因她對他用情至深。
想到這裡,陸昊之的心便更軟和了些。
孟嫣自然不知他心底如何想法,如知曉了他這番心思,必定又在心中大翻白眼,嘲諷陸昊之當真是臭不要臉。
“之前,朕在園子裡,隻是同那林氏說了幾句閒話,並無旁事。”
陸昊之輕輕咳嗽了一聲,有些不自在的說道。
孟嫣頗有些摸不著頭腦,這陸昊之同她說這個乾嗎?
她可是記得,無論上輩子還是自己這次重生醒來之前,自己同他理論之時,他都氣急敗壞的說她管不著他的事兒。
她微微側首望去,卻見陸昊之麵上神色尷尬,耳邊竟還有些紅了。
這可真是大稀奇!
或者,這位年少英才的大周天子是在試探她?
孟嫣秀眉輕揚,越發柔順的笑道:“皇上哪裡話,之前一切都是臣妾不好,臣妾身為貴妃,不該這般不懂規矩。臣妾已然知錯了,往後再不會犯。想來,林氏已入選天子宮嬪,不過早晚之事,算不得什麼。臣妾已向皇貴妃姐姐建言,將林氏安置在永壽宮。”
既是陸昊之喜歡賢良,她就表演賢良,橫豎不虧。
陸昊之聽她的話,心中愈發不是滋味兒,她到底是裝的,還是當真不在乎了?
“愛妃,無論如何,你都是朕的貴妃。”
愛妃?
這親昵的稱呼,幾乎令孟嫣後脖子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陸昊之到底是怎麼了?
她狐疑的抬首看去,卻看陸昊之那雙烏黑深沉的眼眸之中,並無半分她熟悉厭憎之情。
她有些恍惚,半晌纔回過神來。
依著書裡的劇情設定,她可是林燕容之前的後宮第一寵妃。既是第一寵妃,那便也曾是被陸昊之捧在手心上過的。
話本子所寫有限,但她孟嫣如今可是個大活人,她的人生是完整的。
之前,她和陸昊之也曾有過靜好歲月,坐看春花秋月,靜聽夏雨冬雪。隻是年歲太過久遠,久到她幾乎不記得了。
但那又如何呢,孟嫣漠然的想著,他終究是那話本子的男主角,他的心必然是屬於林燕容的。他們這段舊情,隻不過是陪襯罷了。
再說了,哪怕她現下還是寵妃,陸昊之還不是一樣疑心她裝病欺君——雖然她的確是在裝病。
也對,他是男主角,她是大反派女配角,他本就不該相信她。
罷了,她懶得去琢磨陸昊之心裡如何想法,就乖乖當個老好人賢良妃子,享受榮華富貴。
好人能長命百歲,看那梁成碧書裡的結局不就是?
想著,孟嫣竟不管陸昊之,徑直倒在了床上,拉過被子捂住了臉,輕輕說道:“臣妾累了,皇上也有政務在身,臣妾不敢久留皇上。”
她這一番舉動,落在陸昊之眼中,卻成了嬌憨之態。
“你既是累了,朕便先回養心殿去了,改日再來看你。”
陸昊之輕笑了一聲,起身離去。
卻在走到門上時,他忽想起什麼來,對宮女瑞珠吩咐道:“盯著你們娘娘按時吃藥,若她不肯吃,到養心殿來報與朕。”
孟嫣在被子中聽見,不由在心底裡哀嚎起來。
她雖是醫學世家出身,卻自幼極怕吃苦藥,這一次她不過是裝病罷了,卻被陸昊之摁頭去吃藥!
葷腥不能食,卻要去服藥,這一回她是虧了還是賺了啊?!
這場風波之後,長春宮一日無事。
孟嫣餘下的飯食果然被禦茶膳房換成了清粥小菜,連她宮裡的小廚房,也被陸昊之下旨勒令不許做大魚大肉,吃壞了貴妃娘娘拿他們是問。
到了晚上,瑞珠便端了熬好的湯藥過來。
孟嫣聞了聞那湯藥的氣味兒,卻覺這並非什麼治療虧虛的方子,而是一貼暖宮活血、滋陰養顏的好藥。
然而她記恨著夏侯宇害她不能好吃好喝,整碗藥連看都冇看一眼,就倒進了房中的蘭花盆栽之中。
這事兒冇第二個人知道,瑞珠是她心腹陪嫁,又知她是裝病,當然不會去報信兒說嘴。
當夜子時,孟嫣睡得正香,卻忽被一陣孩童啼哭聲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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