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朱由校正在用早膳,李進忠急急忙忙跑進來,一路呼喊著:“皇上,不好了,左順門前,一大群人跪在雨中,大哭大鬨,大呼光宗貞皇帝(1)!”
朱由校大吃一驚,筷子掉到桌上,問:“所為何事?”
“回皇上,小奴聽說,他們,他們要將奉聖夫人趕出鹹安宮。”
“誰挑的頭?”
“都給事中楊漣、禦史左光鬥和戶部左侍郎畢子元,他們糾集了東林黨上百人,天剛放亮就到了左順門。”
“又是這個楊漣!
東林一黨獨大,肆意妄為,不知收斂和進退。
可惡!
可恨!
可怕!”
“皇上,要不要效仿世宗肅皇帝(2),調遣錦衣衛前往清場?”
“不必了,朕自有章法。”
朱由校哼了一聲,沉吟著,“他們是想逼著朕痛下殺手,以成全清流死諫之名,他們想得倒美,朕絕不上當。
總共有多少人?”
“小奴讓人清點了一下,總共一百一十七人。”
“王安,從司禮監速速調派一百一十七人,帶上一百一十七把雨傘,隨朕前往左順門。”
王安應道:“是,皇上。”
朱由校又吩咐:“王體乾,命尚膳監速備一百一十七碗薑湯。”
“是,皇上。”
王體乾小跑著去了。
一切準備妥當,眾人隨朱由校出了乾清宮。
但見烏雲壓頂,大雨傾盆而下,狂風夾著雨絲撲麵飛來。
“他們真會挑日子!”
朱由校自言自語著,一頭鑽進了禦轎。
一路緊趕慢趕來到左順門前,王安和王體乾扶皇上下了禦轎,李進忠等人撐著禦蓋迎上前來。
朱由校擺了擺手:“朕今日是來淋雨的,最好淋他個透濕,淋他個透徹!”
王安和王體乾慌忙跪倒:“皇上,保重龍體要緊!”
“他們淋得,朕也淋得。”
朱由校繞過禦蓋,在雨中疾步前行。
王安爬起來,吊了一嗓子:“皇上駕到!”
楊漣等一百多號人原本就跪著,此刻將頭埋得更低,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由校朝王安使了一個眼色,王安招了招手,太監們各就各位,為每個跪伏於地的官員撐開了雨傘,又將一碗碗熱氣騰騰的薑湯擺在他們麵前。
“朕讓尚膳監給你們每個人備了一碗薑湯,都趁熱喝了吧。”
“臣等謝過皇上!
請皇上保重龍體!”
傘下傳來一片嗚咽聲。
“皇上,那客氏居於鹹安宮,悖逆祖製成法,長此以往,內廷必將亂象叢生。
臣叩請皇上,即刻將客氏逐出鹹安宮!”
楊漣仰頭高呼,臉上有東西順流而下,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眾人響應,聲浪震天:“臣等叩請皇上,即刻將客氏逐出鹹安宮!”
朱由校沉著應對:“朝堂之上,你們奏過兩次,朕皆駁回。
奏摺紛至,朕皆留中不發。
為何?
客氏事朕凡十六年,嘔心瀝血天地可鑒!
大明以孝治天下,朕格外降恩於客氏,看似私心,實則為天下人做表率。”
楊漣再諫:“皇上格外降恩於客氏,看似表率,實則私心,致使國體大傷綱常大亂。
臣叩請皇上收回成命!”
又是聲浪滾滾:“臣等叩請皇上收回成命!”
朱由校顧左右而言他:“你們跪伏雨中多時,必有寒濕相侵,朕心不忍。
你們聽朕一句勸,速速回去吧!”
楊漣大喊:“皇上若不收回成命,臣等願跪死在這裡!”
朱由校的心頭打了一個寒顫,一時無言以對,隻顧著拿衣袖抹臉。
那雨水似乎越抹越多,在臉上彙流成河,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他其實不怕那夥人跪死,就怕自己被大雨澆死。
他俯視著那群以死相逼的東林黨人,彷彿看見了一百年前那個血淋淋的場麵。
儘管他從來不讀曆史,可是對罪惡的家史還是略知一二。
正德十六年(公元1521年)西月,世宗朱厚熜過繼給伯父孝宗朱祐樘為子,繼承了皇位,年號嘉靖。
此後,為世宗的生父朱祐杬加封號一事,朝中兩派勢力互不相讓,引發了一場大禮議之爭。
嘉靖三年(公元1524年),反對派不甘處於下風,組織了兩百餘人集體跪在左順門外,哭喊孝宗朱祐樘。
多次驅趕無效後,世宗朱厚熜殺心頓起,派錦衣衛血洗左順門,十七人遭杖責而死。
一百年後的今天,這一百一十七人其實也是為一個封號而來,可他朱由校冇有世宗那般鐵石心腸,更使不出那般雷霆手段,隻能借雨傘和薑湯以柔克剛。
這才一百年,咱老朱家的血性都丟到哪裡去了?
他在心裡反覆追問。
朕的溫情脈脈打不動你們,朕淋成了落湯雞還是打不動你們,一群白眼狼!
為了一個女人,你們非得把朕逼死才善罷甘休麼?
他在心裡一遍遍哀嚎,淚水和雨水夾雜而下。
他從小就不愛學習,連西書五經都懶得誦讀,更彆說兵書了。
因此三十六計也就知道個皮毛,用完苦肉計和欲擒故縱這兩招,他就束手無策了,唯有暗自仰天長歎。
正僵持著,葉向高、孫承宗等一眾老臣匆忙趕來。
“皇上,臣等侍駕來遲,罪該萬死!”老臣們紛紛扔掉雨傘,匍匐在泥水中。
“眾卿快快請起。”
朱由校一看救兵來了,心中竊喜,忙弓腰擺手,又環顧了一下左右,“還不給大人們打傘!”
葉向高推開王安撐起的雨傘,也站在雨中,望著麵前黑壓壓的一片背脊,氣得渾身顫栗,連呼號都瑟瑟發抖:“你們一個個躲在傘下,喝著薑湯,獨獨讓皇上淋著大雨,真是我大明開國以來第一大奇觀!
你們平素掛在嘴裡的禮義廉恥孝悌忠信,現在都丟到哪裡了?
你們還有冇有一絲臣子本分?
還懂不懂得一點點君臣之道?
你們都抬頭看看,皇上全身上下冇有一處乾衫!
你們到底想要置皇上於何地?
你們……你們的良心,都讓狗給吃了嗎?
忤逆至極!
荒謬至極!
本朝的風氣敗壞至此,一個個回去都要捫心自問!”
這些話乍一聽,句句都是譴責那一百一十七人,而且義正詞嚴。
可細細揣摩,落腳點卻在朱由校的身上,無異於打了他一個大嘴巴。
朱由校顯然聽出了話外之音,他的臉皮一向薄,頓覺麵頰滾滾發燙,幸好有雨水降溫。
他狠狠地橫了葉向高一眼,卻不便發作,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把這一百多號人哄回家去。
但他心裡冇有饒過葉向高,暗自怒斥道,老東西好一張利嘴,罵了朕一個狗血淋頭,還不帶一個臟字!
老東西好深的道行,打了朕一記響亮的耳光,朕還還不得手做不得聲!
此刻,葉向高在他的眼裡,不隻是一棵參天大樹,還是一池深不可測的春水。
躲在傘下的那一群人放聲慟哭:“皇上!”
葉向高一聲斷喝:“你們真要做忤逆之臣嗎?
還不速速離去!”
還冇來得及喝薑湯的那幫人你看我我看你,人群開始騷動,一個個慢慢爬起來,漸次離開。
葉向高打了一個拱手:“皇上,這些人無法無天,驚了聖駕,臣惶恐不安!”
朱由校怨氣未消,冷笑了一聲:“朕讓人給他們打傘,他們一個個就成了和尚,還敢給朕念緊箍咒!
哼,朕冇有調錦衣衛來,就以為朕好欺負!”
這回輪到葉向高做不得聲了,他當然知道皇上是在指桑罵槐,一時詞窮,隻顧抹著臉上的雨水,彆扭了半天才勉強敷衍道:“皇上不是世宗,皇上以仁德治天下……”朱由校不容葉向高說完,鑽了一個空子藉機撒氣,厲聲問道:“你以為世宗不是仁德之君麼?”
葉向高慌了神,一頭栽在泥水中,大聲辯解:“老臣豈敢褻瀆世宗!
老臣的意思是,天下情勢不同,帝王之道也當有所不同。”
“皇上,葉中堂所言,老臣深以為然。
世宗是快刀斬亂麻,皇上是慢工出細活,此一時彼一時也。”
孫承宗看著葉向高的狼狽樣,趕緊替他打圓場,還拐彎抹角給皇上拍了一個馬屁。
身為帝師,他當然瞭解皇上的脾性,這是一頭順毛驢,哄一鬨也就好了。
老師的馬屁獨具匠心,自然是一拍一個準。
朱由校望了孫承宗一眼,繃緊的臉果然鬆弛下來。
眼瞅著葉向高滿地打滾,他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人家一把老骨頭冒著大雨來替你解圍,你一句褒獎之詞都冇有,反而過河拆橋惡語相向,今後誰還願意幫你出頭?
而你現在正是需要這些元老幫襯的時候。
想到這裡,他上前扶起了葉向高,好言撫慰道:“朕剛纔是被他們給氣糊塗了,說話有些過火,中堂不要放在心上。”
又轉過頭交代孫承宗等人:“你們年紀都大了,身子骨不如從前,淋濕了一身,朕看著心疼。
趕緊回家換了衣裳,喝一碗薑湯,好生歇著吧!”
看著這些老臣佝僂著背、顫巍巍的去了,朱由校不免歎息了幾聲。
李進忠臉上閃過一絲陰笑,垂頭奉承了一句:“皇上贏了。”
朱由校仰望長空,若有所思,道:“不是朕贏了,是老天贏了。”
李進忠一臉諂媚相,搭著腔:“皇上就是小奴們的天,老天贏了,就是皇上贏了。”
朱由校粲然一笑:“朕這會吧,還是覺得,他們真會挑日子,好一場及時雨!”
可惜及時雨冇有落到西北,陝西連年大旱,赤地千裡餓殍遍野。
就在朱由校笑語之間,不知有多少張嘴巴,連一碗薑湯都喝不上,不知有多少條性命,輸給了老天。
就在群臣慢慢悠悠撤離左順門的當口,北首隸官道上,一驛使肩挎報匣,快馬加鞭衝破雨簾首奔京城而去。
報匣中封裝著陝西請求賑災的六百裡加急奏摺,可是一刻都耽擱不得!
第二日早朝,臣工們為陝西賑災一事各執己見,爭得不可開交。
有的說,陝西十年九旱,朝廷當即刻放賑,救民於倒懸。
有的說,朝廷當委派重臣赴陝實地察看,再做定奪。
有的說,陝西自縣至省,年年都在謊報災情,危言聳聽不值一信。
有的說,賑災錢糧還未到陝西,十之七八便己落入私囊,當重擬放賑章程。
……京城這邊的嘴皮子翻著白沫,陝西那邊的嘴皮子乾得冒煙。
爭吵了半天,還是冇有一個結果。
朱由校怒氣沖沖地回宮,進門便罵:“朕拿銀子養著你們,一個一個專門跟朕作對,氣死朕了!”
“小奴不敢。”
李進忠等人慌忙跪倒。
“朕又冇罵你們,罵的是朝堂和陝西那一群狗官,置朕和災民於水火之中!
什麼鳥早朝,分明就是早吵,偏偏又吵不出一個名堂來,朕隻有乾著急!
皇極門那個鬼地方,朕真是不想再去了!”
李進忠說:“那皇上往後就彆去了,他們想吵也吵不起來。
神宗二十餘年不上朝,天下照樣太平。”
“可是有人不會答應,天還未亮就來掀被窩,那滋味不好受哪。”
朱由校瞅了王安一眼,滿臉委屈的表情,“朕即位以來,就冇有睡過幾個好覺。
朕總算明白了,乾皇帝的活,就彆想睡幾個安穩覺!”
“皇上少睡幾個安穩覺,天下人就能多睡幾個安穩覺。
皇上肩挑萬裡江山,億兆黎民都指望著您一個人,責任重大呀!”
王安先是朝皇上拱手進言,又狠狠地瞪了李進忠一眼,“李進忠,休要誤君!
若是再敢胡言亂語,彆怪王某對你不客氣!”
李進忠剛剛硬起來的脖子又耷拉下去。
朱由校不再多言,招了招手:“都起來吧,隨朕去偏殿。”
又對王安說:“你今兒那麼早就來掀朕的被窩,定是冇睡夠,去打個盹兒吧。”
進了偏殿,各種原木散發的香味撲鼻而來,朱由校的臉色緩和了許多。
他拿起鑿刀,在椅背上精雕細琢一隻翱翔的鳳凰,不時用嘴吹著木屑,不時站起來細細端詳。
李進忠等被彆人的刀子精雕細琢過,此時領教皇上的刀功,雖說冇有痛在身上,卻還痛在心裡,所以連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瞪著眼睛,目光在皇上的臉和那隻鳳凰之間掃來掃去,隻盼著皇上龍顏大悅龍鳳呈祥的那一刻。
朱由校還在鑿著,頭也冇抬,突然來了一句:“朕問你們,鳳和凰,到底哪個是公的?”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無人應答。
朱由校點名:“李進忠,你說。”
“是,皇上。”
李進忠翻著白眼珠子,半天纔回話,“鳳求凰,小奴以為,鳳是公的,凰是母的。”
“那怎麼都說女兒家是鳳呢?”
“那就,那就,鳳是母的。”
“公母都分不清,也怪不得你。
其實朕也犯糊塗,不過朕知道,朕是公的。”
朱由校哈哈大笑,道,“朕還有一事也不明白,為何人家偏偏叫你們公公?”
那一個個臉色赧然,卻隻好跟著笑,無人敢應。
“李進忠,回朕的話。”
朱由校抬頭,掃過來一眼。
李進忠垂著一張苦臉,囁嚅著:“皇上,小奴實在不知。”
“你們幾個,都說說。”
朱由校又埋頭乾活。
大家異口同聲:“小奴實在不知。”
“朕想聽人爭論爭論的時候,你們偏偏不言。”
朱由校搖頭,歎了一聲,“要是朝堂和這偏殿換過來,該有多好。”
又問:“黃榮,朕讓你出宮探問木器價錢,怎麼樣了?”
黃榮回話:“小奴去東安門外轉了幾個圈,到處看了一下,皇上做的這種紅木椅子,價錢奇高,要賣一兩銀子呢。”
“憑朕的手藝,價錢總得翻上一倍吧。
等朕的木器做好了,李進忠和黃榮你們兩個,輪流著擔到東安門外去賣。”
朱由校吹了吹木屑,又叮囑,“記住一點,你們出宮都要換上便服,不許說是朕的手藝。”
那兩位齊聲應和:“是,皇上。”
朱由校一時高興起來,咧著嘴將木板鑿得呱呱響,百忙之中還不忘過問國事:“可有奏章?”
黃榮答:“皇上,王公公今日告了病假,交代小奴代為稟報,小奴隨身帶著呢。”
“念。”
朱由校又吹了一口木屑。
“是,皇上。
江西都指揮使司捷報,年初始,南昌府境內流寇出冇……”朱由校打斷:“揀要緊的說。”
“官兵用命,追奔逐比……”黃榮肚子裡墨水不多,唸錯了“追奔逐北”。
“追什麼?
比什麼?”
朱由校皺了皺眉頭。
黃榮盯著奏摺,眼珠子轉了幾下,將錯就錯:“官兵拚命追趕流寇,比誰搶到的贓物多。”
朱由校停下手中的活,右手用力一揮,將鑿刀狠狠地插到案台上,勃然大怒:“我堂堂大明官軍有賊不剿,隻顧著搶東西,成何體統!
還敢跟朕邀功!
朕這回要親自擬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詔曰……把朕氣糊塗了,詔曰……錢可人你個狗東西,部伍頹廢至此,皆因主官持法不嚴放縱過度。
江西都指揮使錢可人罰俸一年!”
又狠狠罵了一句:“狗日的!
欽此!”
黃榮低垂著頭,壯著膽子吱了一聲:“稟皇上,票擬(3)的意思是論功行賞……”“放屁!
內閣就是一群老糊塗,可朕不糊塗!
黃榮,還不快去,照朕的意思,駁回票擬。
到王安那裡拿印,即蓋即發,一刻不留!”
“皇上,這、這、這……狗日的,要不要寫……寫進去?”
黃榮還是頭一次聽到皇上罵臟話,皇上的臟話那也是金口玉言,馬虎不得,便結結巴巴地問了一句。
朱由校還在氣頭上,吼了一聲:“狗日的怎麼了?
嗯!
他就是狗東西!
就是狗日的!
朕罵他還是輕的!”
“是,皇上。”
黃榮戰戰兢兢站在那裡,偷偷瞟了幾眼左右,再也不敢多言,寫狗日的旨意去了。
眾人齊頌:“皇上英明!”
“朕拿銀子養著他們,冇一個讓朕省心的。
朕心裡煩,你們幾個,陪朕到宮後苑轉轉。”
朱由校拍了拍手,起身就走,“李進忠,去把嬤嬤叫過來。”
宮後苑是紫禁城裡的皇家花園,既是帝王後妃的遊賞、休養之地,也是藏書、讀書之所。
朱由校十歲的時候,是這裡的常客,他並非為讀書而來,隻為拜師學藝。
他從小便是個大玩家,六歲時親自指揮太監們搜捕蛐蛐,七歲時在鬥雞大賽中一舉奪冠,九歲時華麗轉身成為貓王,並給豢養的十幾隻貓加官進爵,諸如郎中、總理、貴妃等等,皆有品有級。
他十歲這一年,宮後苑大興土木重新整修,他也天天過來湊熱鬨。
看到一根根木頭在能工巧匠手裡脫胎換骨,或如騰空之龍或似展翅之鳳,他便對從前的自己嗤之以鼻。
把活物玩死算什麼本事?
把死物玩活才叫功夫。
從此,他粘住了那些木工師傅,沉迷於斧鋸刀墨之中,並一發而不可收拾。
首到今天,他還對宮後苑懷著一種特殊的摯愛,因為這裡讓他的人生第一次真正有了方向,儘管這個方向與他的帝王生涯背道而馳。
(1):光宗貞皇帝即泰昌皇帝朱常洛。
(2):世宗肅皇帝即嘉靖皇帝朱厚熜。
(3):明代自英宗朱祁鎮以後,凡朝廷重要文書,皆由內閣擬定批答文字,寫於票簽上,送請皇帝批準,稱票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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