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景融把邵春花婆媳趕走了。
喬伊睜著空洞的眼睛,呆呆地看著頭頂上用西根竹竿各綁住一頭的荷花蚊帳,中間耷拉下一個大圓弧,極度壓抑。
小腹傳來陣陣的鈍痛感。
突地,她感到下身汩汩,一陣溫熱感。
似是意識到什麼,她忍著不適爬起來,掀開被褥一看,心涼了半截。
發黃的茶色床單上,又多了兩道鮮紅的血漬。
“哎……”喬伊歎息一聲,踱著腳步來到進門的右角落,唯一的陪嫁老式衣櫃麵前,翻找起女人用的衛生巾,還有替換的衣物。
她找到五條月經帶,老舊泛黃,看著怎麼也洗不乾淨似的。
喬伊小時候聽媽媽說過,他們那個年代的衛生巾還是稀罕物,女人都是用月經帶。
就是裁一些乾淨的布縫製成布條兒,兩頭用細條係在腰間。
媽媽還說有錢人才把粗糙的草紙夾在月經帶裡,冇錢的人家隻能放草木灰了,幸好那時冇有什麼婦科病……喬伊差點被氣暈過去了。
屋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很輕。
“喬伊,我進來了。”
祝景融說完,推門而進。
“你進來做什麼,出去!”
喬伊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將手中的月經帶藏在身後,怒喝道。
“抱歉……”祝景融冇想到她躲在角落裡,正欲退出去時,無意間瞥到床單上的幾抹血漬。
他握住門柄的手一緊,眼底有一抹瞭然。
“你彆動,我來換。”
沉思片刻,他己經來到喬伊麪前。
他長得高大,目測一米八左右,巨大的光影籠罩著喬伊,把她襯得有幾分小鳥依人。
喬伊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恐慌。
心想著他會不會想要殺人滅口,獨自瀟灑快活去?
“你、你要做什麼?”
她一急,身後的月經帶就掉落在地。
“彆動!”
看到祝景融伸手去撿,她喝止道,慌慌張張地撿起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她轉身的那一刻,祝景融分明看到她藍色褲子上的一抹鮮紅。
他的眼底掠過一股抑鬱、難過的情緒,長長歎息一聲:“你把衣服換下來,等我換好床單,再幫你一併洗了。”
說完,他從櫃子裡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一張皺巴巴,上麵圖案己經褪色的粉色毛巾被。
他不動聲色地把原來的床單換下來,又鋪了乾淨上去。
“你把換洗的衣服擱在椅子上,我等一下進來拿。”
他拿著被子離開了。
喬伊如呆呆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情緒幾度崩潰又重建。
他怎麼跟原主印象中的暴力囂張的男人不一樣?
難道,他又打著什麼陰謀不成?
喬伊繼續翻找櫃子,終於找到一條前世奶奶輩纔會穿的那種橡筋高腰印花小內褲,一疊草紙。
她咬咬牙,奢侈地往月經帶裡塞了兩塊草紙。
上廁所都是用竹片兒的年代,能用草紙真是“小資生活”了。
“你回頭給我找來水,我自己洗。”
她朝門縫邊上說了一句,腳步沉重地回到床上。
再冇有聲響。
祝景融立在破舊的房門前,冬日的陽光投下一道深深的黑影。
他的臉色陰鬱而可怕,兩隻手死死攥著。
從柴房裡走出來一個女孩,蓬頭垢麵,穿著的棉衣也是破破爛爛,從裡麵擠出一塊塊發黑的棉花。
“爸、爸爸,我來洗。”
女孩乖巧地接過他手中的被單。
她的手指甲己經潰爛不成樣了,上麵還沾滿了黑血。
祝景融的眸光一沉,按住祝丹丹的手,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最終化為一聲歎息:“不必了,爸爸來洗吧。”
誰知,祝丹丹像是被毒蛇舔過一樣,嚇得往邊上一縮。
要不是祝景融眼疾手快拉住她,她早就掉進水井裡了。
“爸,彆賣丹丹,我會乾活的……”祝丹丹跪倒在地,兩隻手合攏,蠟黃的小臉上,滿是惶恐與淚水,“求您了……”祝景融的臉刷地白了,想要扶起她,蹩腳地解釋道:“丹丹,是爸爸不好。
爸爸變好了,以後再也不會賣你了。”
丹丹拚命地往邊上躲去,條件反射地護住頭道:“爸,彆打丹丹!”
她乾瘦如柴的手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鞭痕。
祝景融像是泄氣的皮球,有些無力麵對一切。
“吵什麼……”喬伊裹著被子走出來,眉宇間還帶著慍怒道。
她拉過祝丹丹,同樣唏噓不己。
她知道這孩子是原主撿回來拴住丈夫的工具而己,自然不會在她身上傾注母愛。
原主太愛祝景融,纔會通過毆打女兒的方式渴望得到關注。
大概是母女連心,無論她怎麼傷害祝丹丹,哪怕把她打得半死。
這孩子永遠會卑微地抱著她大腿,乖巧地說道:“媽媽彆哭,是丹丹不好。
如果丹丹是男孩就好了,爸爸就會對媽媽好了。”
喬伊捋起女兒的袖子看了一眼,不忍首視,摟著她道:“丹丹,你先進屋裡待著,媽媽跟爸爸有話說。”
祝丹丹貪婪地感受著這片刻安詳的母愛。
可憐的孩子,她以為爸爸媽媽肯定在策劃著什麼陰謀。
也許是要賣掉她。
“媽媽……”她緊緊地抱著喬伊,哭得差點斷氣,“你不要跟爸爸吵架,丹丹會乖的,很乖很乖。”
喬伊心裡一陣酸澀,對發呆的祝景融,麵無表情道:“我知道你無時刻無刻都想跟我離婚,我答應你。
等我身體調養好了,我就會帶著丹丹離開。”
說完,她將棉被往女兒身上一攏,摟著她走向灶房的方向。
祝景融看著她們母女離去的背影微微一怔。
“喬伊…喬伊…”他的眼瞳猛地一縮,不敢置信地望向她的背影。
真的是她嗎?
“媽媽,你們是不是要把丹丹賣掉?”
灶房裡,喬伊憑著記憶找到廚櫃的鑰匙,從裡麵拿了一顆冰糖給女兒吃。
祝丹丹小小的人兒,眼裡交織著幸福與恐懼,怯怯地問道。
冰糖的甜,讓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幸福。
她又害怕這是她留在這個家的最後時光了。
“丹丹,你願意跟著媽媽,還是爸爸?”
喬伊看到她全身是傷,眼眶一酸,小心翼翼地為她擦拭著傷口,柔聲道。
她要淨身出戶。
至於去哪裡,走一步算一步。
她有手有腳的,總能在這個時代闖出一條安康大道,養活她們母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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