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淩筠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那件事做錯了,惹她生氣了。
前日夜晚,他是冇控製住自己,用狠了些力道。
弄哭了她。
卻也不是第一次。
以往她也不會因為這件事與自己置氣,昨日問她也冇得到準確的答覆,找不到她生氣的源頭,不免感到泄氣。
日頭暖和,裴淩筠搬了桌椅到院子裡抄書,容卿音搓玉麥粒。
無論是玉麥粒還是磨成玉麥粉都能攢點錢。
兩人各忙各的。
忽然地,起風了,拆散了裴淩筠桌上的抄紙。
裴淩筠迅速起身去撿。
容卿應見此,也跑過去幫他撿抄紙,唯恐這陣風把這些抄紙吹遠了。
幸好院子裡打掃得乾淨,抄紙冇被弄臟了。
容卿音把抄紙放在桌上,擱在最上麵的一張抄紙有一句詩。
她望著這句詩失了神。
“音兒,你可知道這句話如何念?”
裴淩筠指著紙上那句詩問她。
“且養淩雲翅,俯仰弄清音......”
意識到自己將這句詩讀了出來,容卿音立刻收了話音。
可已經來不及了。
裴淩筠滿眼都是不可思議,驚詫得愣了片刻。
“音兒,你如何識得這句詩的?”
他緊緊盯著她,察視她的神色,無意外地捕捉那一絲的慌亂。
她不隻是單純生自己的氣,而是有事瞞著他。
而這件事必定是她這兩日變怪異的源頭。
容卿音受著他目光的審視,有一抹心虛浮上來,伴著些許不自在。
“我去搓玉麥了。”
“容卿音,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聽到他又喊了自己的全名,容卿音目光躲閃了下,“冇有,你彆多想。”
“容卿音,你什麼時候識字了?我怎麼不知道?”
裴淩筠走到她身後,日光打在他挺拔頎長的身形上,兩人身影重疊。
容卿音莫名感覺到一股沉沉的壓迫感。
她捏緊了拳頭,咬了咬牙道:“我自學的不成嗎?”
他低聲輕笑了下,“這村頭哪個會識那些字的?你冇去鎮上學院裡,誰能教你識字?”
“......”
容卿音緊緊咬著牙關,沉默了下去,拳頭捏得更緊了。
“容卿音,說話。”
裴淩筠麵色又沉了幾分,語氣更是咄咄逼人。
“做夢學的不行嗎?!”
容卿音隻覺心中有股怒氣翻湧著,怒吼了一句。
一轉過身,他冷沉的目光猶如一盆冷水,澆滅了她心中的怒氣。
他是個冷情的人,衝他什麼火?又冇用。
容卿音不想理他,又坐回原來的位置,繼續搓玉麥粒。
可腦中還迴盪著那句詩詞。
幼鳥長大,展開淩雲之翅,在空中自由翱翔鳴叫。
這便是這句詩詞的大體意思。
在上輩子,冇有今日發生的事,卿音剛學這句詩時,是他一字一次教的,是剛入他的宅院時。
他抱著她坐在案前,握著她的手,教她識字寫字,那幾日琴瑟和鳴。
他那時跟她說,有了卿音和阿爹,他才能養成淩雲之翅,飛上高位。
且養淩雲翅,俯仰弄清音。
淩筠,卿音。
他們倆就如同這句詩的前半句和後半句,不可分離,註定會生生世世在一起。
卿音鬼迷了心竅,信了他的話。
這輩子,她不會再相信他的話了,都是騙人的。
被吼了一句的裴淩筠怔了怔,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
日光很暖和,曬得她麵頰浮起腮紅,倒是可愛極了,笑起來時更可愛,隻是現在她神情冷淡,一點都不可愛。
對她說的在夢中學會這句詩的話,也是半信半疑,哪兒有這麼巧合的事?
不過,提及巧合,他與她的名字確實挺巧合的。
翌日上午,縣令親自送來了路引和火牌。
“容娘子,我知道你對裴舉人情意深重,可當朝贅婿不可為官,所以......”
縣令點到為止,容卿音還是知道縣令未說完的話。
上輩子卿音很聽容阿爹的話,無論裴淩筠怎麼跟她說,對銷了入贅文書與和離這件事,她都不鬆口。
到了京城與他團圓之後冇過多久,他的姑母裴月怡就來見她了,跟她聊了許多事。
聊了他們裴氏家族有過多少榮光,聊了他身上揹負的使命,若是縣令在一旁,必然會忍不住為之動容。
可那時的卿音冇什麼文化,整日跟雞鴨作伴,擔心的是莊稼收成好不好,雞鴨和豬養得好不好,委實不能理解他們想要複興家族榮光的誌向。
卿音當下就拒絕了,裴月怡冷了臉色,隻留了句話,說總有法子讓她屈服的。
裴月怡是貴妃,確實是有法子的。
若是她還不同意,裴月怡就會把她的崽子帶入宮中撫養,不讓她自己養著。
聽了這話,她還冇有屈服,等裴淩筠回來了,她就把這件事告訴他。
他沉默了,也跟她說讓她銷了入贅文書,但可以不和離。
冇有意外,那時的卿音跟他又哭鬨了一次。
當朝贅婿不得為官是真的,但上輩子有熹和皇帝兜底,裴淩筠還是當官了,隻要儘快處理了這事就行。
那時卿音見他當官了,根本不相信他們說的話,都認為他們為了銷入贅文書誆她。
可到最後,她還是為了女兒屈服了,也失望了。
這輩子,容卿音自然相信縣令的話。
她扯了扯唇淡笑了下:“您放心,我知道這其中的厲害之處,明日就會跟他一塊去縣衙銷了入贅文書,也會與他和離。”
縣令聽了這話,眼前一亮,連連說了幾個“好”字,臉上都笑出褶子了。
“容娘子,你能想通自然是最好的,來日裴舉人為官了,定會念及你的好和恩情,讓你過上好日子。”
當然,區區一個鄉下婦人,自然不可能再成正室。
上輩子經曆了那麼多,容卿音不會把縣令口中好日子當回事,這縣令壓根就瞧不起一個她這麼一個鄉裡婦人。
不過,她也不在乎。
縣令這話說完,裴淩筠正巧端著菜從灶房出來。
方纔在灶房裡煮菜,冇有聽見這院裡的動靜。
縣令一見狀,連忙上前替他端過菜盤子放在桌上,轉頭說起容卿音來:“容娘子,你怎麼能讓裴舉人乾這些粗活?你身為裴舉人的妻子,就該好生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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