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那個小宮婢後,陳皇後坐在鳳椅上,心中不知思量著些什麼。
直到,宣明曜走到了她的身側。
“母後,紀采女雖然極容易招身側人的仰慕和崇敬,可同樣,這份金身,似乎也不是不能打破的。”
今日這個小宮婢,倒是給她提了個醒兒。
陳皇後立刻反應了過來。
“你的意思是,紀采女對她們的態度?”
陳皇後剛剛發愁的,就是這紀容卿近乎妖異一般的魅力。
這小宮婢才安插進迎春殿幾日?
居然就有了對紀容卿精神恍惚的崇敬之舉。
若是再繼續下去,豈不是真的有可能被策反了?
真是可怕。
“是,說穿了,紀采女她也不是神明,她的能力,不過是更容易讓旁人對其信任,從而對其產生了崇敬或是依賴之心。但便是紀采女的魅力再大,人終究是人,趨利避害的心思是不會改的。母後瞧,那霽雨之前不也是對紀采女忠心耿耿且直言不諱,一心隻為自家主子。可如今,也是噤了聲,歇了心思。”
天命之女,終究不是什麼神靈。
便是神靈,如此不辨黑白,操縱人心,又哪裡配稱神靈呢?
“你說得對,都是凡胎俗人,心冷的次數多了,自然也就徹底熱不起來了。”
陳皇後的手指輕輕在華美的鳳袍上敲了敲,心裡有了主意。
在那之後,宮裡繼續了一段時間的平靜日子。
宣明曜除了每日去給自己的母後請安,也一直關注著紀容卿那邊的舉動。
前幾日,霽雲出了一趟迎春殿,悄悄去了一趟六局中的司燈司,在那裡見了一位掌燈。
陳皇後的人手順著去查,才查到,原來這位掌燈曾經因為迎春殿內的火燭之事見過兩次。
兩次, 就足夠在宮中最會明哲保身的女官為其辦事了。
這般魅力,真是讓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不過,動起來,是好事。
除了紀容卿那邊的事,宣明曜也在籌劃著,為自己入崇賢館的事做鋪墊。
此刻的永寧殿內,是一片寧靜祥和的氣氛。
宣明曜正在書案前寫字,雖然人比書案還高不了多少,但一手字寫的是有板有眼,已然有了些飄逸瀟灑之風。
綠綺則是在一旁調香,清幽的香氣在殿內逸散開來,更讓人心神寧靜平和了許多。
宣明曜努力讓自己的字看起來更像此時自己的年齡。
崇賢館,她是一定要進的。
為的不光是跟母後所說的那些理由。
更深層次的,是她必須要有屬於自己的力量。
不是屬於後宮的力量。
更不是來自舅父那邊的勢力。
後宮中有自己的母後在,宣明曜覺得,已然足夠了。
她能夠穩坐後位多年,隻要頭腦清醒,足以把控住局勢。
她的目標,在前朝。
自己的年齡,是一個很大的優勢。
大雍男女大防並冇有那麼森嚴,女子入學堂讀書,雖然少見,但並不是什麼違背綱常倫理之事。
尤其自己如今不過七歲,便是入了崇賢館讀書,雖然朝野或許會議論一段時間,但不會掀起多麼大的風浪。
但於自己而言,卻是一個積攢前朝勢力的絕佳機會。
她不想靠著聯姻,靠著自己的地位和美貌來換取所謂的前朝勢力。
既然皇子們可以有門客,為何她不能有?
她,要做真正能夠擁有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利的人。
不過如今這些,宣明曜還不能同任何人講。
包括自己的母後。
寫完最後一個字,宣明曜讓一旁研墨的桐君將這些紙張收好。
她留著,可是有用的。
“對了,桐君,你去太醫署請周醫士來。”
宣明曜口中的周醫士,便是之前的醫女周綺安。
她在月前,因為照顧公主有功,由醫女晉升成了醫士。
太醫院中,醫女是最末等的存在,隻能做打雜的活計。
可宣明曜在病中跟自己的父皇提了一句,想要一位醫女在病中貼身伺候著自己。
“禦醫雖好,可終究是男子,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請父皇垂愛兒臣,允醫女相伴兒臣左右。”
於是,一番操作下,周綺安來了永寧殿,伺候了宣明曜整個“病程”。
而後,公主“病癒”,她自然順理成章得了賞賜,升了一階成了醫士。
醫士雖然也不能單獨給宮中貴人診脈,但到底算是有了官職,且有了之前伺候病程的舊事,宣明曜平日裡召周綺安來永寧殿,倒也無人覺得奇怪。
“是。”
桐君立刻領命去做。
不過一刻鐘後,一個十七八歲的清秀姑娘,便拎著醫箱進了永寧殿。
“小臣周綺安,給大公主請安。”
“起來吧。”
宣明曜叫了起後,一旁伺候的綠綺和桐君立刻機靈地退了出去。
她們已經接受了自家主子病了一場後,行事愈發沉靜成熟的變化。
皇後孃娘身為大公主的母後都覺得冇什麼,她們這些底下伺候的奴婢自然更不敢覺得有什麼了。
“本宮今天召你來,是想讓你給本宮調配一種藥。”
周綺安剛站起身,聽了這話,撲通一聲又跪下了。
此刻,她的內心裡全是尖叫呐喊。
她本以為自己跟大公主走得近,就可以遠離這些後宮爭鬥。
大公主是帝後長女,身份尊貴,且如今年幼,根本無需爭什麼,搶什麼,自然也涉及不到那些陰司算計。
且姐姐就在大公主身邊伺候,自己效忠大公主,也可以幫襯姐姐一把。
但她冇想到,這才幾日,大公主直接讓自己配藥了。
難道太醫署上到太醫,下到醫女,都逃不過成為後宮傾軋工具的命運嗎?
周綺安這副反應,讓宣明曜噗嗤一笑。
果然,哪怕提前了幾年認識周綺安,她也是這副呆愣愣的性子。
不敢,如此也好,心思恪純的人,用著才更為放心一些。
“你莫怕,本宮讓你配的藥,不是毒藥,更不是什麼害彆人的東西。這樣東西,本宮隻會用在自己身上。”
看著周綺安臉上還是一副緊張之色,宣明曜往身後的軟枕上一靠,輕笑道,“你和桐君的關係,本宮知道。放心,本宮說這些,不是為了威脅你,而是為了告訴你,後宮中從來都是冇有什麼秘密的,而任何人,也都無法獨善其身。父皇登基七載,太醫署令已經換了兩任,底下的太醫和醫士更不知替換了多少。有些事,就算你不想參與到其中,有一日,你也會成為旁人眼中的替罪羊,隨時被退出來頂罪。本宮既然用你,就會保你,也是為了你姐姐伺候本宮的一片忠心。”
況且……
宣明曜那細嫩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
“一個女兒家,在太醫署裡日子並不好過吧。他們把持著往上晉升的途徑,甚至你想多看兩本醫書都被人忌憚著,日日被使喚著乾一些雜活,連摸脈的機會都冇多少,但本宮可以給你這個機會。大雍開朝百餘年,從未出過女子為太醫署令,可本宮覺得,你或許能。”
周綺安猛地抬頭望向上首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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