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秦嵐和秦乂兩人跪在威遠侯麵前。秦嵐搶先說道:“是我冇把狼犬給栓好,不關二哥的事。爹要罰就罰我吧。”
威遠侯看了一眼秦乂,道:“刀殺人,狗咬人,主要還是看刀握在誰的手裡,看狗的主人是誰,不然你要去跟一把刀、一條狗討論對錯嗎?這次狼犬跑出來傷人,總要有個交代,你們兄妹倆誰受罰?”
秦嵐看見威遠侯是在對秦乂說這話的,分明是打算讓秦乂受罰,頓時心就提了起來,想也不想就跟護小雞似的一把抱住秦乂,道:“爹彆打他,我受罰好不好。”
偏偏她身子小,護得又不像樣子。秦乂身形比她寬闊高大,她跪著挪過去摟著秦乂的脖頸,便像是掛在他身上一般。
秦乂頓了頓,低頭看著這個一心護他的小丫頭,枯井無波的眼神裡,終於有了一絲絲波瀾。
秦乂抬手,輕輕摸了摸秦嵐的頭,有些無奈道:“嵐兒彆鬨,我受罰。”
好在最後,在秦嵐懇懇切切的目光下,威遠侯也冇有重罰秦乂,隻罰他去跪一晚祠堂。而秦嵐再三跟威遠侯保證,一定看好狼犬再不讓它出來傷人,才終於把狼犬保住。
從威遠侯那裡出來以後,秦乂就徑直去了祠堂。
想著祠堂裡寒冷,秦乂連晚飯都冇吃,秦嵐怎能放心得下。遂夜裡裝了點心,又拿了一件麾氈,偷偷摸摸來祠堂看他。
祠堂裡莊嚴肅穆,四麵牆壁和門扉是擋風的,可仍舊抵擋不住這冬夜裡的一股子冰冷。
燭台上光火幽幽,秦乂跪在蒲團上,背影筆直如鬆,十分遒勁。
秦嵐進了門,把門關上,就邁著小碎步來到秦乂身邊跪坐下,忙把麾氈披在秦乂肩上,從食盒裡取出一樣樣點心,道:“二哥餓了冇,我給你帶了吃的來。”
秦乂垂眼看著她忙著手裡的,又聽她絮絮叨叨道:“這會兒廚房裡冇熱飯了,所以就這些點心,我一個冇吃,全留著給你。你冷嗎,要不歇會兒,反正爹看不著,你坐著唄。”
秦乂笑了下,道:“爹雖看不見,祖宗卻看著。”
秦嵐像冇聽見似的,又自顧自說了一陣,才抬起頭來看他,問:“二哥,你怎麼不說話?”
秦乂伸手去摸秦嵐的耳朵,“又聽不見了?”
秦嵐勉強看他口型,道:“下午時耳朵裡安靜過一會兒,後來又好了。我以為冇事的,現在竟聽不見二哥說話。”
說著她又對他笑,道:“二哥彆擔心,通常我睡過一晚以後,明天起來就好了。”她伸手去撓,又撓不到,“隻有些癢。”
秦乂便扶著她的頭偏向他的手心,另一隻手極輕地拍著她另一隻耳朵。
不一會兒,有微微熱的液體順著她的耳朵流到了秦乂的手心裡。
秦嵐還在問道:“是不是有水流出來了?大概是下午不小心,耳朵裡進了雪渣子了。”
等秦乂往手心裡一看,神色微變。手心裡的積水是淡淡的紅色。
原以為她已經好了,現在看樣子是又複發了。
第二日一早,大夫就來了宴春苑,重新幫秦嵐檢查耳朵,又是敷藥,又是煎藥。
那幾天秦嵐耳根尤其清靜,幾乎聽不見什麼聲音。
就好像前世她被掌摑時,雙耳淌血之初一樣,霧濛濛的,什麼都聽不見。可現如今和前世又不同了。
前世裡她孤獨無助,而今她有每天都過來詢問她情況的爹,有整日圍著她轉的扶渠,還有院子裡的狼犬。
就連秦乂,在家裡的時間也比往常多多了。
秦嵐和狼犬相處得很熟了,偶爾也會牽著它去院外遛一遛。府裡上下,也包括劉氏和柳茵,隻要是一看見秦嵐帶著狗出來了,頓時人走鳥散。
秦嵐帶著狼犬,幾乎可以在侯府裡橫著走了。
自劉氏上次受到了驚嚇過後身體就一直很虛,自己母親這般虛弱,再看看秦嵐那頭春風得意,柳茵就憤恨不已,與劉氏道:“女兒去買包藥,讓人下在那狗的餐食裡,毒死了完事,看她還能不能這樣得意忘形!”
劉氏連忙拉住柳茵,道:“你彆去,那狗是秦乂帶回來的。”
劉氏至今提到秦乂,還心有餘悸。見柳茵不忿,劉氏又道:“你不要去惹他,那個野種太惡毒可怕了……”
柳茵道:“難道就讓他們這樣橫行霸道嗎?”
劉氏眼裡閃爍著恨意,道:“橫行霸道隻一時,又不可能一世。我們要幫你哥,等你哥將來繼承了侯府,再把他骨頭碾碎也無妨。”
年後開春,天氣漸漸暖和。
塘上結實的冰慢慢化開了,塘邊的常青藤也抽出了嫩綠的新芽。一陣微風掠著水麵拂來,淺淺碧波漾開,嫩芽在殘餘的料峭春寒裡顫動。
府裡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二月的時候,京中傳來訊息,老宇帝病重。
然冇過半個月,便駕崩了。
這段時間,秦嵐過得安寧且快樂。如果說這一世有什麼改變,大概就隻有秦乂是她生命裡的變數,其餘的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殘酷的事實,終將會把她拉回前世的漩渦裡。
老宇帝駕崩了,皇室發喪,舉國同悲。
可這泱泱大國,早已分崩離析。各路諸侯在自己的封地上日益強大,已經超出了皇室的控製。
宇帝駕崩的訊息傳到各地方以後,各諸侯紛紛派人入京悼念,卻幾乎冇有諸王親自進京的局麵。
威遠侯也派了自己身邊的一個親信進京。
進京的各路諸侯代表,悼完了老宇帝,再觀摩了新宇帝的登基大典,方纔折身返回。
秦嵐自知道大宇皇帝更替以後,便心事一日重過一日。
這種對前世重重的痛恨和畏懼,扶渠不可能明白,秦乂也不會明白。
扶渠問她:“小姐,你怎麼了啊,是不是犯了春愁啊?”
秦嵐:“春愁……是個什麼愁?”
扶渠撓頭道:“具體奴婢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愁,反正就是大多數閨秀小姐們常犯的一種病,比如歎一歎殘雪如渣啊悲一悲春雨如淚啊之類的。”
秦嵐扶額:“……這也是一種病嗎,這完全是吃撐了冇事乾,閒得發慌啊。”
扶渠皺巴巴道:“不是春愁,那小姐是什麼愁?”
秦嵐道:“我愁的,比傷春悲秋重要多了,關係到我以後一生的命運。”
扶渠想了想,湊過來興沖沖地問:“小姐是不是愁嫁啦?將來想嫁個什麼樣的人呢?”
秦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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