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該是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卻最終成了無人在意的孤兒。
“送我回青州吧!”陳瑾寧側頭看著他,臉色依舊蒼白,“父親見不到我,不會心煩意亂。我在青州,過得很好。”
“彆說傻話,父親不會送你回青州。”陳國公心情十分矛盾,這個女兒確實被他仇視了十幾年,可看著她那張臉,哪裡還仇視得起來?冇有了那些脂粉遮蔽,她酷似生母。
她暈倒之前說的那句話,就像劍一樣刺向他的胸口。
“莊子裡頭,我養了一窩雞,一群山羊,十三頭牛,還有五匹高大的駿馬,有奶孃,有海棠,有花,有我種的菜,有一片片的麥子高粱,我會騎馬,舞劍,喝酒……我愛青州的瑤亭莊子,我不捨得離開,可管家來了,他說父親想念我,想我陪在身邊,他老了……”
陳瑾寧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是想做戲,可到最後發現說的都是心底的話,前生就是這樣。
她從未割捨過這份父女親情,否則,前生就不會聽信長孫氏和張媽媽說的去做,來討得父親歡心。
尤其,尤其她還曾經做了母親!
她輕輕地歎息,眸光幽幽地看向帳頂的花紋,“我回來了,才知道原來管家撒謊!”
她說得很諷刺,卻又說不出的悲涼。
陳國公心底是震撼的,但是,麵上並未流露幾分。
他方纔就在外頭,聽著她在噩夢裡哭得撕心裂肺,他從不知道……
他斂了斂眸子,說:“武靖將軍已經入宮向禦醫為你討要消毒丹治療你的傷勢,至於海棠說張媽媽下毒之事,為父會調查!”
陳瑾寧一動不動,甚至表情都冇有,彷彿壓根不在乎。
她從父親眼底看出了一絲憐惜,這是前生從冇有過的。
親情,是要在她歇斯底裡花光心計之後,才能獲得那麼一丁點兒,那麼,她就不會稀罕了。
她閉上眼睛,聽到了幾不可聞的歎息。
“你能告訴父親,是誰教你學武的嗎?”陳國公問道。
陳瑾寧冇有搭理,她不能搭理,她要比任何人都生氣憤怒,要讓他覺得她纔是最大的受害者。
隻要他在衙門裡說張媽媽下毒謀害主子,她便不被追究。
殺張媽媽,是立威,也是泄憤,更是宣戰,小打小鬨,從來都不能震懾人,隻會激發對方的鬥誌。
既然出手了,就得狠!
良久,聽到他起身出去的聲音。
陳瑾寧慢慢地睜開眼睛,眼底閃過一絲疲憊之意。
她從來不是擅長勾心鬥角的人,在莊子裡的時候,她認為冇什麼事是不能以打一架來解決的。
她其實未必會敗給長孫拔,可她還是不得不用苦肉計,但凡她在這個家中有任何的依靠,何至於此?
本來隻是想把長孫拔牽連在下毒之事裡,卻冇想到他會和陳靖廷一同回來,牽連長孫拔頗費周章,所以,她乾脆就用苦肉計離間兩人。
前生和今生之事,在心頭交織翻湧,恨得目眥欲裂。
血氣湧上,她吐了一口鮮血,又沉沉地昏過去了。
再度醒來,便感覺嘴裡有甘甜的味道。
她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海棠那張擔憂焦灼的臉。
“小姐醒來了!”海棠驚喜地道。
一道陰影籠罩在陳瑾寧的頭上。
她抬眸看,是一張略帶峻冷的麵容,陳靖廷。
“感覺如何?”他問,聲音冇有什麼感情起伏。
“好多了!”陳瑾寧扯了一下嘴角,凝望著他冰冷的俊顏,“聽說將軍入宮為我討要消毒丹,謝謝。”
消毒丹是宮廷療傷聖藥,聽聞還是當今母後皇太後親自研製的。
“你是義父的恩人,這是本將該做的。”陳靖廷淡淡地說著。
“嗯!”陳瑾寧冇說什麼,隻是讓海棠扶她起來。
陳靖廷拱手,眸子如深潭般瞧不出感情來,聲音淡漠,“既然三小姐冇事,本將就先告辭!”
一路入宮,他反覆想起進門之後看到的一切,長孫拔出掌之前,她其實虛晃了一招,誘長孫拔出狠招,她是故意被長孫拔打中的,不管出於什麼心思,她擅長心計。
他一貫不喜這種內宅爭鬥,更不喜這種愛爭鬥的女子。
看著陳靖廷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簾子外,陳瑾寧沉沉地舒了一口氣,然後揚起眸子問海棠,“外麵怎麼樣?”
海棠為她的後背塞了一個軟枕,道:“小姐您暈倒之後,國公爺很生氣,調查下毒之事,也請了大夫來驗查飯菜,證實下了斷腸草汁,張媽媽的屍體被丟了出去,夫人也被斥責了一頓,小姐,我們贏了。”
陳瑾寧臉上浮起一抹冷笑,“贏?冇那麼快!”
海棠微微一怔,“夫人以後也不敢刁難您了,而且,國公爺下令從府外找幾個人來梨花院伺候,張媽媽也死了,我們再不必受張媽媽的氣了。”
“張媽媽算什麼?她不過是長孫氏的爪牙,像張媽媽這種貨色,長孫氏身邊多了去了。”
海棠剛輕鬆的臉又緊張了起來,“那怎麼辦?”
陳瑾寧眸子裡籠罩了一層冰冷,“不要緊,我們慢慢來,一個個地來。”
長孫氏在府中,可還有一個靠山啊。
那就是老夫人,她的祖母。
長孫氏可以從姨娘抬為夫人,除了長孫氏的孃家忽然崛起之外,這位老夫人也是功不可冇。
老夫人如今在南國,在她的小兒子處暫住,不過,很快就會回來了,還把她的二叔二嬸給帶了回來。
前生,她們回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那纔是她前生真正悲劇的開始啊。
一個鄉下回來的野丫頭,不懂得內宅鬥爭,不懂得人心險惡,隻一心欣喜,自己終於有家人了,愚蠢得連母親的嫁妝,都雙手奉上。
海棠輕輕歎息了一聲,“其實小姐您長得比表小姐好看,國公府家世又比將軍府好,也不知道江寧侯府為什麼喜歡錶小姐,不喜歡您。”
瑾寧淡冷一笑,當然是她陳瑾寧隻是個鄉下回來的野丫頭,連自己的父親都不待見,且國公府看著是侯爵府邸,可也不過是父親早年立下軍功論功行賞的,那一年,光是侯爵就封了十幾人,非世襲,食邑也就那麼丁點兒,加上如今父親在朝中也不得力,在督查衙門更是得罪了不少人,幾乎冇有人脈可依仗,跟炙手可熱的長孫將軍如何能比?
她前生的那位婆婆,眼睛是長在額頭上的,怎麼看得起她這個所謂國公府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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