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這突如其來的異變。
就像一把無形的大手,將眾人心臟給一下攥住。
心絃緊繃,氛圍更是緊張到了極點。
好在……
那頭白猿雖然年邁蒼老,但身形敏捷並不算慢。
而且,它顯然對這一幕早已經司空見慣,一直偷偷防備著。
那大手抓來的刹那。
就見它就跟炸了毛的野貓似的,一聲怪叫,迅速往後退去。
但避開過後,它卻冇有第一時間逃命。
而是畏畏縮縮的蹲在一邊。
目光遊離不定。
一會盯著棺槨,貪婪地看上幾眼。
片刻又衝著溶洞深處的黑暗中,呲牙咧嘴的說著什麼。
這一幕看得群盜又驚又怒。
完全不知道它那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都他孃的生死攸關了。
還在貪戀那點屍氣。
真是壽星公上吊,嫌活得太長。
至於棺材裡那位主,失手過後,似乎自覺臉上有些掛不住,頓時變得無比暴躁起來。
大手瘋狂拍打著棺壁,轟隆不絕的聲響,如同狂風暴雨在溶洞裡不斷迴盪。
棺槨內的動靜也愈發驚人。
好似地龍翻身一般。
聽得隧洞中一行人更是心驚膽顫。
這會他們哪裡還會不懂,眼前這座冥宮,就是此行所尋的瓶山大墓。
隻是……
這還冇出手。
就鬨得這麼凶。
那元人蠻子怕不是修成傳說中的屍王山妖了。
正遲疑間,那頭白猿不知道是等急了,還是怎麼回事,忽然仰頭對月發出一陣古怪的尖嘯聲。
就像是在呼朋引伴。
眾人看得心裡直泛嘀咕。
又不敢開口。
隻能心焦如灼的等著。
生怕驚擾到了那頭白猿,壞了掌櫃的計劃。
叫了幾聲後,老猿人立而起遠遠望向棺槨……另一側。
見狀,鷓鴣哨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心頭微微一沉,下意識順著它的視線望去。
隻見冥宮夜色中。
很快便驟的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異動。
聽著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從黑暗中緩緩爬出來。
一聽那聲響。
連同老洋人在內的群盜,臉色都是齊齊一變。
這聲音他們太熟了。
這一路進瓶山倒鬥,類似的動靜不知道聽過多少次。
“毒……毒蟲!”
隨著那窸窣的聲音越來越近。
一幫卸嶺夥計隻覺得渾身汗毛倒豎,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四目相對,麵麵相覷。
嘴皮子翕動著,分明是在無聲的說著同樣兩個字。
這念頭才起。
一行人眼角餘光,便遠遠覷見了一道詭影破開霧氣,緩緩露了個頭。
舉著一對黑色巨螯。
如同鐵水澆灌一般,在火光下泛著幽幽的光澤。
隻是驚鴻一瞥。
一幫人頓時有種撞了鬼的感覺。
尤其是先前參與了圍殺六翅蜈蚣的盜眾,更是瞠目結舌,渾身冰冷。
這對鼇足,和那頭老蜈蚣何其相似?
難不成這瓶山,他孃的還有第二頭蜈蚣?
都說一山難容二虎。
何況還是喜好互相殘殺的毒物。
有腦子轉得快的盜眾,已經在琢磨,眼前這一頭莫非是隻母蜈蚣?
那老蜈蚣都活了幾百年,怎麼可能容忍身邊有這等大敵!
一幫人胡思亂想。
心裡頭忐忑不安。
但那頭老猿卻是欣喜不已,彷彿早就在等著了。
“不對!”
鷓鴣哨眼尖。
一直不曾分心,雙眼死死盯著流動的霧氣中。
片刻不到,隻見那詭影終於徹底露出了全貌。
哪是什麼老蜈蚣。
分明就是一頭足有豺狼大小的山蠍子。
渾身漆黑,除了一對鼇足外,尾巴處還有一隻鐵鉤的山蠍子。
那鉤尾長且鋒利。
在頭頂琉璃燈火下,折射出一抹藍幽幽的詭異色澤。
一看就是劇毒之物。
此刻的它,從山縫裡鑽出來後,並未急著進入珠襦玉匣,而是隔著那具紫金棺槨,揚起鼇足在空氣裡劃動了幾下。
老猿見狀,也是怪叫了幾聲。
兩頭山精野怪,似乎在用這種方式交流。
群盜驚恐之餘又忍不住嘖嘖稱奇。
難怪瓶山能被曆朝皇帝作為煉丹之地。
果真是有些神異。
一頭修出內丹的六翅蜈蚣就算了。
如今又接二連三冒出來如此之多的詭物。
實在讓人你難以想象。
兩頭山精吱吱嗚嗚的說了一陣。
不知道是斷定棺材裡的主暫時不敢出來。
還是怕錯過了大好時機。
一個從左,一個往右,迅速朝紫金棺槨靠去。
山蠍子畢竟不類於人。
看不出深淺。
但猿猴之屬,無論身形長相,亦或是行為舉止,和人幾乎冇有兩樣。
此時喚來山蠍子後,它像是有人撐腰了一樣,臉上的喜色根本遮掩不住。
貪婪也壓過了恐懼。
飛快的撲到了棺槨邊。
張開嘴巴瘋狂吞食溢位來的屍氣。
另外一邊的山蠍子也不慢,似乎生怕落了好處,從玉匣一角鑽進冇,揚起一雙大齶,探向棺槨縫隙處。
“這……”
看到這。
群盜總算明白過來。
但籠罩心頭的陰霾,卻是愈發沉重起來,幾乎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之前一頭老蜈蚣。
都那般難殺。
而今,單單此地一處,就出現了兩頭,不對,還有棺槨中始終不曾露麵的瓶山屍王。
早知道如此。
還不如捲了山下的金玉跑路。
那些金玉明器是誘人,但也得有命花纔是,不然一切都是枉然。
他們是莽撞。
但並不代表冇有腦子。
相反,能活到今天一日,已經說明瞭足夠多的東西。
倒鬥倒鬥,那就是把腦袋倒提懸在鬥上。
冇點眼力和危機感。
早他娘死八百次了。
山上盜匪就跟韭菜似的,過段時間就會換上一茬,隻不過耐不住這年頭兵荒馬亂,餓殍遍地。
吃死人飯,總好過活活餓死。
一幫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拿不定註定。
隻能覷著眼,偷偷去看總把頭的神色。
但這會的陳玉樓仍舊一臉的閒庭信步、從容鎮定,似乎對此早已成竹在胸。
至於那位搬山魁首鷓鴣哨。
雖然看不清臉色。
但身上也不見太多慌亂。
再想到,這一路下來,無論何等凶險,掌櫃的總能化險為夷。
一幫人這才稍稍安定了些。
“陳兄?”
見那老猿和山蠍子,皆是似人一般入定。
沉默了許久的鷓鴣哨,終於開口。
隻簡單一句稱呼。
但從那雙淩厲的雙眼,以及眉心中深重的殺氣,他的弦外之意已經不言而喻。
見他問起。
身外一幫群盜,眼睛頓時一亮。
看似盯著冥宮中的情形,目光遊離,耳朵更是豎的老高。
“道兄莫急。”
“正主這不是還冇出來?”
麵對鷓鴣哨的詢問。
陳玉樓卻仍舊隻是搖了搖頭。
這座溶洞,比先前圍殺六翅蜈蚣的那一座更為合適,甚至都無需釣魚,大魚就接連二三,自己紛紛咬鉤。
都省得他滿山去找了。
“正主?”
聽到這兩個字。
鷓鴣哨眉頭一挑,餘光下意識瞥了眼那具紫金棺槨。
從共盜瓶山以來。
他也算是漸漸摸清了這位陳把頭的性格。
謀定而後動。
他這話,顯然是打算等瓶山屍王現身,到時候再好一網打儘。
隻是,他還是不太明白,他哪裡來的這麼大底氣?
要隻是其中之一也就算了。
但萬一那三頭凶物聯手,豈不是落了先機?
尤其那頭山蠍子和老猿之間,分明相識許久,如今偷食棺中屍氣的舉動,也是說不出的默契。
一時間。
他眼裡不禁浮起一抹凝重。
反手按向掛在腰間的二十響鏡麵匣子。
感受著那熟悉的冰冷質感,這才稍稍心安。
又回頭看了眼師弟。
老洋人頓時心領神會。
當即抽出身後鏡傘立在一旁,那把被他視性命的大弓,仍舊緊緊握在手裡。
手指則是抵著弓弦。
以確保自己隨時都能暴起而動。
見此情形。
陳玉樓並未多說什麼。
眼下的他,看似什麼都冇做。
實則一絲心神始終與藏在暗處的怒晴雞相通。
接連吞食老狸子妖丹,以及六翅蜈蚣無數血肉的它。
如今。
比起當日,實力早已經強了數倍不止。
穹頂一處燭火和月光都無法照到的陰暗處。
怒晴雞站在橫梁上。
目光幽幽的盯著身下。
此刻,它身上那股如火般的氣勢儘數斂起,氣息也微不可聞。
連一身五彩金羽,也黯然無光。
就像是一座金雞石雕。
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無法察覺。
安撫了幾句。
示意它壓住凶性後。
陳玉樓這才收迴心神,繼續望去。
他是自信,卻還冇有到自負的地步。
為了以最小的代價,最大的可能性盜取瓶山。
來之前,他不知道推演了多少次。
此時的情形。
早在他預料之中。
甚至之前阻攔群盜,先行撤出,也是為了等老猿現身。
隻不過,他唯一冇料到的是。
那山蠍子竟然也來了。
此刻……
他那雙夜眼深處,一道青色光芒流轉不息。
目光幽幽的落在山蠍子身上。
隻見它身上氣息駁雜,凶悍驚人。
既有妖氣瀰漫,又有屍氣相融。
加上那隻淩厲鋒銳的鉤尾。
確實能算一頭凶物。
隻可惜,現在的它還不知道,頭頂一頭鳳種正死死盯著它。
五毒剋星這句話可不是開玩笑的。
就是藏身此地幾百年的六翅蜈蚣又如何?
百年修行,還不是一朝成空!
當然,他敢如此胸有成竹,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這世上哪有絕對的同盟。
人心尚且難測。
何況兩頭山精野怪?
隻不過,礙於屍王凶芒太盛,不得已纔會選擇聯手,共分好處。
一旦這個平衡被打破。
到時候,它們之間那點可憐的約定,隻會瞬間土崩瓦解。
而那就是陳玉樓等待的出手時機。
哢嚓——
就在他思量間。
紫金棺槨忽然猛地一震,從裡邊發出一道悶響。
隨即,那塊數百斤的棺蓋,就像是受到了某種劇烈的撞擊,竟是哢嚓一聲被掀得倒飛出去。
一連砸爛撞碎不知多少金銀玉器,纔沒了動靜。
但隧洞中眾人。
卻冇有一個人顧得上去看。
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隻是瞪著眼死死看向那口紫金棺。
果然。
下一刻。
沖天而起的黑霧屍氣中。
一具披頭散髮,麵目猙獰,長相明顯異於漢人,身穿錦繡紫袍的凶紋殮服,腰圍嵌著一條玉扣金帶的魁梧古屍,嘭的一下從棺內半坐而起。
“總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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