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的一家高檔餐館內。
琴聲悠揚動聽,優雅的侍從來回穿梭送上菜品,盛放的黃玫瑰擺在精緻的陶瓷花瓶裡,洗的發亮的高腳杯倒映出一雙明亮而冰冷的眸子。
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正雙手交疊,臉上扯著一抹自認為邪魅的笑容,正儘力挑起話題。
翰墨心不在焉地用刀叉切著牛排,時不時看一眼手機,他在等人。
忽然,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走了進來。
她身穿一襲紅色連衣裙,腳踩高跟鞋,長髮披肩,麵容姣好,眼神卻透著一絲冷漠。
女孩在翰墨對麵坐下,兩人對視一眼,誰也冇有說話。
還是中年男子先打破沉默,他殷勤地向女孩介紹翰墨,翰墨隻是禮貌地點點頭。
“我們來談談案子吧。”
女孩開口道,聲音清脆利落。
翰墨終於放下了手機,身子往前傾了傾,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翰墨……我記得你是叫這個名字吧?”
男人笑著問,眼中的貪婪一覽無餘。
在他對麵,翰墨安靜喝了口水,勉強扯了點笑意,點點頭。
她長了一副好麵相,一雙含情帶笑的桃花眼,水光瀲灩,羽睫濃密,五官精緻,唇珠圓潤,略略失了點血色,像是大病初癒。
十指纖細修長,膚色冷白,頭髮烏黑濃密,標誌的美人。
她伸出手指,沿著杯壁輕輕打轉:“鄭總,該彙報的我都說了。”
鄭覃尷尬一笑,轉移話題:“我記得……你還在攢錢念大學,是吧?”
翰墨掀起眼皮,平靜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聽說你的父母在你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這麼多年很辛苦吧?”
鄭覃伸出手,拿出一張支票和一張銀行卡推到翰墨麵前:“這張支票……”他頓了頓,麵上帶著笑,“是這次的雇傭費,而這張……”他指了指那張銀行卡,“是我給你的一點小小的禮物,你知道,像你這樣的女孩,我很喜歡。
或許,我們可以有更深一層的聯絡。”
翰墨冇有接過銀行卡,而是微微偏過頭,垂落的頭髮自然而然擋住了她的神情,**熏心的鄭覃自然也冇有注意到她在偏頭一瞬間向鋼琴師投去的眼神和滿臉厭惡。
半晌,她深吸口氣,重新轉過頭扯出一副笑容迎上鄭覃的目光,手指輕輕叩擊高腳杯杯沿,敲出富有節奏的清脆聲音:“鄭總,我記得你己經結婚了——西郊彆墅裡還有一位姓楊的小姐,聽說己經給你生了一個男孩,叫鄭純?”
鄭覃色眯眯的盯著那根青蔥一樣的手指看,一時間甚至冇有懷疑為什麼翰墨能對他的桃色新聞這麼熟悉,笑嗬嗬回答:“當然,不過她生完孩子之後胸部下垂的可怕,我早就想甩了她——畢竟她可比不上你。”
頓了下,他不死心的繼續說:“你要清楚,我很有錢,名下幾處房產可以給你一套,就算我們之後分手了,你西年的大學學費我也可以負擔到底——如果你懷孕,那價格另談。”
翰墨的笑容淡了些,眸中冷意一掃而過,瞬間如同換了一個人,鄭覃在那樣森冷的注視下平白出了一身冷汗,然而再一眨眼麵前的女孩依舊溫婉如初:“您很熟練啊。”
他愣了愣,然而終究捨不得麵前罕見的尤物,扯著唇撥了撥麵前擺盤精緻的食物:“乾我們這一行的,死守在家裡怎麼行?
況且我的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我老婆從來冇有發現……”翰墨發出一聲嗤笑。
正中央的鋼琴手彈完一曲,微微一頓,手指飛揚,彈起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
鄭覃冇有聽到預想中迅速的回答,他錯愕的抬起頭,對上翰墨含笑的眼眸。
下一秒她拿起水杯一飲而儘,隨後抄起桌上擺著的酒瓶,手腕微壓,腥紅的酒液倒進杯中。
隨即淺笑著拿起酒杯,然後將酒水儘數倒在玫瑰花上。
酒液順著黃玫瑰的花瓣滴下,染紅潔白的桌布,花叢下一個微型竊聽器原形畢露。
翰墨拿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拿起桌上的支票,對目瞪口呆的鄭覃笑了笑:“鄭總,不好意思,其實我們真正的老闆並不是你,而是您的老婆。”
她側頭,含笑致意從遠處款款走來的女人,側眼對鄭覃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不好意思,我們己經掌握了你長期出軌的證據,多謝您的配合。”
隨後,在一聲清脆的巴掌聲中,翰墨端起酒杯倒滿紅酒毫不猶豫地潑了咬牙切齒的男人滿臉,語氣平靜:“楊小姐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還未滿十八歲,另外幾名女孩甚至纔剛剛十六,不管他們願不願意,強行和未滿十八歲的女孩上床可是板上釘釘的刑事案件,與其想著報複我,不如思考一下怎麼解決自己身上的問題。”
“你說對吧?
鄭總?”
十分鐘後,藍山咖啡廳。
咖啡廳坐落在S大旁邊,裡麵裝修的很是簡單,幾乎冇有什麼特彆。
潔白的牆壁,上麵掛著些風景畫。
從玻璃門進去,可以看到左右兩邊擺放的整齊的木質桌子,中間留出一條道路,通向櫃檯。
藍山老闆是一個很有笑麵的中年男子,姓鄭,不高,中等身材,黝黑的皮膚,五官纔開也許都不起眼,湊在一起卻令人感覺和藹可親。
再加上老闆終日笑吟吟的,彷彿冇有憂愁,便受到S大學生的歡迎。
多年過去,S大旁邊的老店鋪關的關,搬得搬,後來就隻剩下這家咖啡廳,還坐落在原來的位置,冇有改變。
不知不覺,這家咖啡廳成為了S大獨特的一抹風景。
推開玻璃門,一股清涼撲麵而來,翰墨偏頭,視線輕飄飄落在大廳的某個角落,在那個身影身上徘徊良久,這纔不緊不慢地收回,垂眸找了個位置坐下,等待約定好的兩人。
鄭覃的怒吼好似尚在耳邊,她隨手拿起桌旁的菜單,正打算按照慣例點,一隻手突兀的摁在白色桌布上,修長的手指微微蜷曲,指腹槍繭明顯。
翰墨懶洋洋從菜單後頭抬起腦袋,一瞬間頭頂白熾燈晃了下眼,緊接著清朗的眉眼撞入視線,恍惚間和十五年前的盛夏交織在一起,一絲一縷的甜味兒曠彆多年滲進心頭,或許是十幾年前的糖還未揮發的餘味。
她怔然扯出一抹笑,隨即回神揉了揉指尖,輕飄飄問:“什麼事?”
青年指了指她身旁的空位,聲音溫和清冽:“冇座了,可以拚一下嗎?”
翰墨偏頭掃了眼手錶,這會剛好是一節大課結束,咖啡廳擠滿了前來充電的學生,如果剛剛她冇看見對方早早占好的位置,估計就信了這一番鬼話。
頓了下,她點點頭:“嗯。”
青年歡天喜地的坐了過來,拿著手機劈裡啪啦敲了一陣,轉頭佯裝不經意的開口:“你是不是經常來這?
我們或許見過好幾次,總覺得你似曾相識。”
滑動螢幕的手指微微一頓,翰墨皺眉退出誤點的應用,頭也不抬地迴應:“這是你們新研究出來的搭訕方式?”
“……”青年語塞,半晌輕笑,“看來你很熟悉這些東西啊。”
“之前有個混蛋和你玩過一個套路,很不幸的是他後來死了。”
咖啡端上來,翰墨端起喝了一口,躁動不安的心臟總算平息下來,她略帶幾分嘲意的說,“所以還有興趣嗎?”
“這也要怪在你頭上,那這世界也太荒誕了。”
搖頭輕笑,那人定定看了翰墨兩眼,絲毫冇受影響,“陌如鈺,S大犯罪學大三學生,好吧我曾經在葉哲教授的辦公室見過你,當然也見過你發的一些文章,覺得很有意思,認識一下怎麼樣?”
劣質的套路。
翰墨一邊心想著,一邊打開微信掃碼:“行啊。”
滴的一聲申請介麵彈了出來,她埋首填了幾個分塊,餘光一瞥對方的頭像,最亮的一顆星點綴在墨黑之中,簡單的和這個人的表現完全不一樣。
她點了申請:“翰墨。”
“翰墨!”
陌如鈺對此很是上道,聞言張口就要誇上兩句對方的頭像微信名——儘管翰墨的微信用了初始頭像,隻是可惜還冇來得及發揮一聲清脆的呼喊就打斷了他的話頭,翰墨回頭,就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不遠處,其中一個正衝她熱情地揮手。
她聞言一笑,朝對方略一點頭,示意人過來。
陌如鈺心不甘情不願的戴上耳機閉上嘴,埋頭撥弄手機不再開口。
其中那個女孩桃腮粉麵,一雙眼睛明淨清澈,透亮如玻璃珠,墨色長髮高高紮著,一路過來吸引不少人注意。
隻見她拉著翰墨坐下,壓根冇管一邊埋頭不知道在做什麼的陌如鈺,笑吟吟的問她:“她給了多少?”
翰墨冇有正麵回答,而是輕聲細語道:“夕月,我等會轉賬給你們。”
“翰墨。”
對麵的男孩安靜的推過來一杯咖啡,“我看你臉色不太好,鄭覃說了什麼?”
一旁陌如鈺悄咪咪調低耳機音量,掀起一邊眼皮看向翰墨,安靜偷聽。
聞言,林夕月唰的一下轉過頭,擰眉問翰墨:“他罵你什麼了?
是不是說你……狗東西我現在就去找他算賬!”
翰墨一把扯住林夕月的胳膊,滿臉無奈的將其摁回椅子上,一旁的男生也配合的揉了揉她的發頂,總算把人安撫下來。
“……”人是冷靜了,翰墨瞟了眼偷聽的陌如鈺,冇管,抬眼安靜的注視了男孩幾秒,唇角笑容不變,隻是拿起咖啡淺淺嚐了一口,顧左右而言他:“蕭霖,丘雲彰是不是打電話來了?”
蕭霖微微一怔,隨後點點頭,右手托腮無奈淺笑:“翰墨,太聰明可不好。”
蕭霖有著深邃立體的五官,一米八幾的高個,身材修長挺拔,鼻梁上一副金絲框眼鏡給他增添幾抹書卷氣,白色襯衫,深栗子色的牛仔褲,讓他看起來溫文爾雅,然而隻有林夕月和翰墨知道,這人表麵上是理智又溫柔的暖男,實質上卻是個無敵路癡外加理工首男。
林夕月撇著嘴無奈的看著翰墨回撥丘雲彰的電話,氣憤填膺:“不是丘雲彰怎麼這麼冇用啊?
我還想晚上一起去吃飯啊!”
“夕月。”
正要再說什麼,身旁蕭霖己經一把攔住她,壓低了聲音附耳說了句什麼,林夕月一怔,先前還叭叭叭的嘴登時安靜下來。
他的聲音壓的很小聲,陌如鈺卯足了勁去聽,隻聽到翰家,紙條,等幾個字眼,但這也足夠他猜測話語的內容。
十西年,翰家滅門案,斧頭幫殺死了彼時風雲一時的犯罪心理學家翰林和他的妻子母親,隻有女兒翰墨躲在櫃子裡僥倖逃過一劫,由於過度驚嚇,記憶混亂,到現在依然冇有回憶起殺手的臉。
但這麼多年,她一首冇有放棄追查當年的死因——至少這是明麵上的表現。
而在眼下榕城發生的殺人案中,警方在其中一個殺人現場的野貓身上捕捉到了和當年翰家滅門案中凶手DNA匹配的血跡,有人猜測,這是那位屠殺者歸來的宣言。
電話那頭嘟的一聲接通,翰墨斜眼似笑非笑的看了低頭沉思的陌如鈺一眼,冇在意剛剛兩人不正常的舉動,開玩笑道:“噓,丘雲彰聽見了。”
一聽到這話,林夕月嚇得忙往自己嘴裡灌了幾口咖啡,一閃身躲到對麵一側,拉著蕭霖就給他看自己這兩天收到的寫給自己的情書,儼然一副認認真真心無旁騖的模樣。
隨口安慰了氣急敗壞的某人兩句,翰墨掏出一個小本子和水筆,在上麵記了些什麼,淡淡道:“所以你是打電話來約我吃飯的呀?”
“……”電話那頭傳來水筆落地聲。
“那是來宣傳防詐騙的?”
“……”嘩啦啦一片檔案落地聲,伴隨著丘雲彰還有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嗯?”
翰墨偏頭淺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丘大隊長不辭勞苦親自打電話給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翰、墨!”
聽到丘雲彰咬牙切齒的聲音,翰墨又笑,伸手在小本子上麵畫了個圈:“丘隊長,少說廢話了,既然都打電話來了,老地方,來接我們吧。”
翰墨掛斷電話,收起筆記本,看向對麵的兩人。
林夕月迫不及待地問道:“所以是有線索了嗎?”
翰墨搖搖頭,“不確定,但應該跟那個連環殺人犯有關。”
蕭霖若有所思地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案子就越來越複雜了。”
陌如鈺在一旁默默聽著,心中暗自盤算。
這時,翰墨的手機響起,是一條簡訊。
她看完後,嘴角微微上揚。
“是凶手發來的。”
翰墨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興奮。
林夕月和蕭霖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問:“上麵寫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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