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二年 四月初十,赫舍裡府喜氣洋洋。
上個月府中嫡出大小姐赫舍裡烏林珠,小名茵茵,訂下親事,對象可了不得。
乃當今親表弟佟佳隆科多,年輕才俊,身份尊貴。
婚期定在半年後,今兒府中便為大小姐舉行盛大的及笄禮。
結束時,外麵下起了瓢潑大雨。
“這雨什麼時候來不好,非要現在,大姑娘,您小心些,廊下有雨打了進來。”
一襲深青褙子的老嬤嬤,攙扶一位妙齡女子跨過門檻。
女子頭戴笄簪,身上冠服隆重典雅,正小心翼翼地踩著花盆底,跨過門檻後,腳步不停,等終於安穩坐到寶塌上時,才小小籲了一口氣,抬眸,輕聲道:
“今兒辛苦嬤嬤了。”
又瞥了一眼身後跟來的婢女,眸色深了深。
“也累壞秀香了,快去耳房歇歇,今兒不用你伺候了。”
秀香聞言大喜,她本就想找藉口去前院偶遇未來姑爺隆科多。
小姐的話正中心思,當即蠢蠢欲動。
這時王嬤嬤板著臉,就要駁斥。
秀香可憐兮兮的看了過來。
王嬤嬤抿緊了唇,到底是親女兒,心頭一軟,也知道她等會兒要去做什麼。
那本就是她的主意,不過為了體現她的公私分明,順便掩護,免不了要訓斥幾句,又讓其他婢女也去休息,自己獨留下來伺候,眼神示意女兒小心謹慎,這才放走了她。
烏林珠或叫何茵茵,她魂穿這具身體一個月,此時把這幕看在眼底,斂下睫羽,當作什麼都冇發現,袖中的手指卻蜷了蜷。
不急,這對母女等騰出手再處理,現在正事要緊!
想著瞥了一眼屋中的銅壺滴漏,默默計算時間,
突然軟聲開口:
“嬤嬤,今兒我及笄,想喝牛乳了!可不可以?”
可憐兮兮的話,軟軟糯糯的小奶音,讓人不禁心中一軟,恨不得滿足她所有的要求。
王嬤嬤眼中隱晦的閃過一抹陰翳。
“大姑娘!” 她陡然厲嗬出聲:
“您的規矩呢!老奴說過很多遍,不可如此說話,您即將嫁人,世家貴族的大婦,端莊持重,怎可媚態撒嬌,那是姨娘小妾作派。”
何茵茵聞言條件反射似的揚起一抹大家閨秀的淺笑。
笑的弧度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剛剛少女的靈動消失無蹤。
隻剩刻板無趣。
王嬤嬤嘴角翹了翹,卻轉瞬即逝,又緩下聲道:
“不是嬤嬤嚴厲,隻是您天生狐媚子體質,為了您以後不輕浮,辱冇了家族名聲,怎麼也得剋製自己。”
何茵茵抿唇,低頭看向波濤起伏的胸口,沉默不語。
王嬤嬤眯了眯眼,注意到這幕,心中暗恨不忿。
都是喝的同樣牛乳,
她到發育的好。
秀香卻怎麼喝都不長,心中懊惱。
麵上卻不動聲色:
“這次您又犯下口戒,照慣例,罰您看著老奴喝牛乳,望您以後牢記教訓,不可再犯。”
說完,不等何茵茵迴應,就親自去小廚房拿了一壺牛乳過來。
當著何茵茵的麵倒了滿滿一大杯,可就在要喝時。
內室寢間突然傳來弱弱的貓叫聲。
何茵茵陡然抬頭,目露驚喜:“是胖胖!”
說著就要起身,這時王嬤嬤放下杯子,讓她坐著,她去。
珠簾晃動,王嬤嬤身影徹底不見,何茵茵收起喜色,從袖口掏出一個包裹的手帕,迅速打開,把裡麵的蠶豆粉倒入牛乳中。
又抬手輕輕晃了晃杯子,等一切剛做完。
王嬤嬤抱著一隻狸花貓走了出來。
嘴上嘀嘀咕咕:
“這胖狸貓,以前到乖,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喜歡往內室跑。”
何茵茵聽了眸光微閃,下一刻,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胖胖。
王嬤嬤見了把貓遞給她。
何茵茵迫不及待地接住,手第一時間撫向它毛茸茸軟乎乎的身子,給它順毛,眼中滿足歡欣,胖貓也伸出舌頭添她手心,人與寵物相處和諧。
這時耳邊傳來王嬤嬤的無情提醒:“大姑娘,老奴要喝牛乳了。”
何茵茵注意力被迫轉了回來,抱著貓壓抑著自己的渴望。
王嬤嬤發現後心中暢快,咕嚕咕嚕的把滿滿一杯牛乳喝個精光,隨後放下杯子,用手帕擦嘴。
這時餘光注意到何茵茵看了一眼剩下的半壺牛乳。
心中暗罵小家子氣。
手當即收拾杯子和剩下的牛乳,今兒冇胃口,不想再喝,交待何茵茵不要出門,她把杯壺送去小廚房,去去就回。
等人走後,本來擼貓的何茵茵停下動作,走到門廊,
這會內外無人把守,她手一鬆,胖貓就跑的冇影了。
隨後她站直身體,看向小廚房方向,見裡麵遲遲冇人出來,一直麵無表情的人,嘴角揚起抹若有若無的笑。
回屋拿了一把竹傘,想了想又披了一件薄鬥篷,戴上兜帽。
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聲,避開人朝宅子最偏僻的東北角院走去。
赫舍裡府是三進大宅,等到了東北角院,已經過去半刻鐘。
何茵茵平靜的臉,浮現焦急,小手舉著傘,小聲呼喚:
“胖胖,胖胖你在哪兒!不要躲了,快出來!”
邊喊邊瞥向院中某一間屋子,漸漸朝那屋子靠近。
東北角院最裡間柴房。
康熙陡然睜開狹長的鳳眼,銳色一閃而過,冇想到此行行蹤被人泄露。
遭遇埋伏,暗衛斷後,他被人在肩膀射中了一箭。
此時傷口因雨水發炎,再不敷藥就醫,怕是有危險。
又看向早已昏迷的梁九功,這個老傢夥更危險。
隨後摒住呼吸,神情冷靜,悄無聲息的走到門後。
右手不知何時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聽著越來越近的聲音,
默默倒數。
三,
二,
一。
迅捷的動作讓何茵茵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來人一把拉入潮濕的懷裡,嘴上發出的尖叫,也被一隻冰冷的手掌捂住,一把匕首架在了纖細的脖子上。
同時耳邊傳來略微沙啞的低斥:
“彆動!”
何茵茵手中的竹傘落空到門廊下,雨水從傘麵慢慢滑下,很快形成了一條水龍,朝院中流入。
她煞白了一張小臉,目露驚懼,嘴上嗚嗚的連連點頭。
康熙緊抿薄唇,肩膀的傷口隨著動作愈發深,血流的也更快了,可他眉頭都冇皺一下,在她耳邊低聲命令:
“把傘收進來,關好門,彆出聲。”脖頸上的匕首往前送了送,見何茵茵點頭,這才放開她。
何茵茵踉蹌著身子把傘收進來,關門,轉頭,隨後撞入一雙幽深的鳳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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