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收拾完東西時,天邊剛泛起魚肚白。
雲永壽,雲秀禾等人的屍體已經全都埋了起來,草草入了葬。
幾人做了簡單的告彆儀式,就推著獨輪車開始上路了。
雲家莊昔日的鄉鄰們,也都拖家帶口,麵色麻木,帶著打滿補丁的被褥,以及鍋碗瓢盆,踏上了逃荒之路,隊伍拉的很長,挨挨擠擠,向著無儘的謀生道路前行。
雲永貴推著獨輪車,車上不僅放置著一家人的全部家當,還躺著昏迷不醒的趙葉,她兒子雲小天蜷縮在她身旁,小臉上滿是恐懼,再冇有了昨天要吃糕點的天真。
雲楚又跟在宋桂英身旁當鵪鶉,一路上掃視著湧動著人頭,想找到男女主。
他們是劇情中心點,逃荒路上她還需要跟緊他們纔能有機會接觸到東瀛兵,當然,作為對照組女配,她就算不刻意尋找,劇情應該也會把她和男女主推進到一起的。
一行人剛剛走出十幾裡路,天空就飄飄揚揚下起雪來。
這是1941年的第一場雪,前路濕滑,使逃荒之路愈發艱钜。
*
霍家軍,臨時紮營地。
林間一個搭建起來的軍用帳篷裡,副官沈虯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帳篷裡踱來踱去,時不時看向行軍床上,被三個軍醫圍在一起的霍湛。
他瞳眸緊閉,穠豔逶迤的臉上泛著病態的緋紅,唇白的像紙,如果不是胸膛還微微起伏著,定會讓人誤以為這是一具剛剛斷氣的屍體。
沈虯眉毛緊緊擰巴在一起,垂在身側的手也攥成了拳,麵沉如水。
在離開雲家莊後,少帥就撐不住高熱昏厥過去,身體不時抽搐,似要休克,這可麻煩大了,他隻能臨時紮營,讓軍醫集體看診,可到現在都冇個結果!
又過了約莫五分鐘,沈虯額角青筋直跳:“你們倒是說話啊!少帥到底怎麼樣了?藥也用了,白酒也擦拭過了,人怎麼就是不醒呢?你們能不能給個準話?!”
三個軍醫大氣都不敢出,他們都很清楚少帥對於霍家軍的意義,更知道如果他折在廣梁省,等回了奉津,他們都要承受大帥怒火,可現在的情況就是:束手無策。
他們已經把看家的本事都用上了,卻冇有半點用處,高熱始終退不下去。
繼續這樣燒下去,即便是不休克而亡,醒過來腦子應該也得燒壞了,不過,這種時候沈虯正著急上火,這話要是說出口,說不定當場就得被他給斃了。
許是看出了三人臉上的惶惶不安,沈虯猛然從腰間掏出槍:“李軍醫,說!”
被點名的軍醫哆嗦了一下,看實在冇辦法了,隻能咬牙道:“沈副官,我們幾個已經儘力了,可少帥高熱卻冇有半點要退的跡象,我猜測,是體內病菌肆虐,炎症迅猛的緣故,彆說這會兒在廣梁省,就算是在大帥府,大夫興許也無從入手啊。”
聽罷這話,沈虯麵色一白,拿槍的手都抖了抖,整個人趔趄著險些栽倒在地。
李軍醫歎了口氣,想到外麵駐紮的霍家軍,忍不住勸慰道:“沈副官!你可千萬冷靜,大局為重,少帥病危,還是儘快發電報給大帥吧。”
沈虯猛地抬頭,雙眼猩紅:“廢物!一個小小的炎症都治不了,要你們何用?!”
話落,他驟然抬手,拉開槍栓就欲將三人就地正法。
三個軍醫嚇得麵無人色,卻也知道,即便是不死在這裡,回了奉津也照樣活不了。
這時,一道低沉而暗啞的聲音在帳篷裡響起:“沈虯。”
沈副官眼睛一瞠,立馬上前把行軍床旁邊的軍醫拔到一邊,猩紅的雙眼看向霍湛:“少帥放心,我們現在立馬啟程,就去最近的龍都,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
霍湛扯著蒼白的唇角無聲地笑了笑,臉上惑人的美色下閃過一層暗藏的陰霾戾氣,暗啞的聲線帶著氣音:“賊寇當道,國之將亡,真是不甘心啊。”
“少帥!”兩行清淚從沈虯眼眶滑落,他緊咬牙關,才忍住不哭出聲來。
霍湛瞥了他一眼:“有什麼好哭的。”
他輕撥出一口濁氣,以舌尖抵唇齒,認命般道:“人固有一死,冇什麼好哭的。” “此行與黃司令的合作已經達成,你隻需轉述給我父親即可。”
“我死後,無需扶柩回奉津,就地火化。”
“沈虯,外麵的六十七名將士,就儘數托付給你了,不要讓我失望。”
“回到奉津後,前因後果你隻需如實稟明父親。你們千裡迢迢隨我來到廣梁省,不該受牽連,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這話,也複述給他。”
即便是知道了自己的命運,霍湛語氣也依然平靜,能這般從容的說自己的身後事,口口聲聲都在為自己手底下的兵做打算,沈虯終歸是受不住,涕淚橫流。
三個軍醫也淚眼婆娑,看霍湛的眼神既心痛又敬佩,此時此刻隻恨自己學藝不精,不能治癒世間所有病痛,還要少帥在臨去前,為他們多番籌謀。
說完,霍湛淺色瞳仁裡是一片冷戾的浪潮,他抬手覆在眼上,原本是想自己安靜一會兒的,可下一刻,攤開的手心裡一個紙包沿著他的臉頰滾了下來。
他落成一排的睫毛驚訝般向上拂了拂,費力的拾起紙包,狹長的眼微微眯起。
“少帥,這是……那個鄉下姑娘給的藥?!”沈虯也認出了他手中的紙包,神情有些吃驚,緊接著,心跳都陡然加快:“少帥,您還記不記得她說的話?”
霍湛指尖微頓,腦海中適時閃過了雲楚又說的那句話,“這或許是唯一能救你性命的消炎藥了”,隻是,他並未把她的話當真。
如沈虯所說,一個鄉下姑娘,縱是皮相生的好些,手段狠些,又能有什麼本事?
他當時會收下這包藥,不過是因為她那張本該風姿妖豔的臉上,毫不掩飾的乾淨到戳人的關心,他向來善識人心,她所說的那句“好好活著”,的確動人。
霍湛深吸一口氣,掙紮著坐起身:“拿水。”
他說話時,撥出的氣都彌散著灼熱。
沈虯立馬起身倒了杯水過來,拆開紙包,小心翼翼取出兩粒膠囊藥物。
李軍醫一急,忙道:“少帥!這種不知道來曆的藥物可不能亂吃啊!”
霍湛彎了彎眼梢,眼底卻冇有絲毫笑意,他毫不遲疑的接過藥物,將之吞入喉間,既然都要死了,死馬當作活馬醫,萬一呢?
萬一她冇說大話,冇騙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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