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楚又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腹中絞痛,眼前陣陣發黑。
她這是怎麼了?闌尾炎了?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灰色的床幔,她捂著肚子掙紮著坐起身,四下環顧了一圈,眼中是茫然與不解,這是哪兒?她不是在前線救治傷員嗎?
驀的,雲楚又睜圓了眼,回過神來,是呀,前線,她最後的記憶是巨大的爆炸聲。
所以,她死了?又活了?
這時,隨著咯吱一聲,屋門被人推開了。
雲楚又忙躺下,闔眼裝睡。
“子清也十八了,怎麼行事還是這麼莽撞,缺根筋似的?這都什麼時候了?小鬼子說不準啥時候就打到咱們雲家莊來了,她倒好,還擱這尋死覓活的。”
一道柔和的女聲響起,話裡話外皆是不滿,而話音所指,顯然就是躺屍的雲楚又。
“嗬,現在不給自個兒灌老鼠藥,等回去了,保不齊就得被老鼠給啃了!”
回話的也是個女人,隻是一聽就是個爽利性子,毫不遮掩。
柔和女聲又道:“說的也是,唉,想想也怪可憐的,現在世道正亂,子清咋偏就這個節骨眼被戳穿了身份呢?雲山家人多又窮,她回去也是活受罪。”
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話中意思雖是憐憫,可語氣卻是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雲楚又屏息,心裡咯噔一聲,完了,穿了!
而且她穿的時機還不對,原主喝老鼠藥自殺就算了,咋還扯上東瀛國的小鬼子了?所以,這會兒是一九三幾年?九州國和東瀛國抗戰時期?
不過,雲家莊這個名字聽起來怎麼那麼耳熟?
她細細思忖了一會兒,片刻後,詐屍般騰地坐了起來,臉上難掩震驚之色。
孃的!她不止是穿越了,還TM穿書了??
她在軍區任軍醫,閒暇時也會掏出手機看看提前下載好的小說,“雲家莊”赫然就是她看過的一本男頻曆史小說《烽火連天》中的一個地方!
故事的開端就是男主角冷烽率領一支八人小隊,在雲家莊附近開展地下活動,從而結識了聰穎好學,人又漂亮機敏的女主角雲秀禾,兩人相知相愛,心心相惜,成為戰友,後來全麵抗戰爆發,兩人一路相互扶持,化解了一個又一個危機的故事。
雲楚又剛要往下想,就忽聽一道柔和女聲,帶著些許強壓下的怒氣:“哎喲子清,你醒就醒了,咋一驚一乍的,嚇我一跳!”
雲楚又機械轉頭,先是不著痕跡打量了一眼屋裡的環境,這纔看向床邊的兩人。
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女人,約莫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說話聲音柔和的女人稍矮些,穿著長及膝的連襟繡花馬褂,衣領子豎的很高,頭髮都盤在腦後,上麵還簪著一支銀釵,麵上敷著脂粉,打扮頗為秀麗。
真正令她多看幾眼的,是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是個孕婦。
而她身邊略高的女人,同樣穿著連襟馬褂,但顏色深黑,麵容不算漂亮,且神情冰冷,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與的,且從她不打扮這點來看,大概率是個寡婦。
雲楚又看了兩人的著裝打扮,臉色由慘白變得緋紅,很快就轉為慘白。
她看著兩人,毫無血色的唇顫了顫,艱澀地吐出兩個稱呼:“大嫂?四嫂?”
張素素捏著手裡的帕子,輕輕拭了拭唇角,柔和的聲音夾雜了些不近人情的冷漠:“子清,眼下我們家真正的小姑子已經回來了,你再喊四嫂,是不是有些不太妥當?”
這話也算是間接肯定了她的稱呼和猜測,雲楚又麵如死灰。
果不其然,她真穿成了雲子清!
《烽火連天》這本小說的故事背景非常混亂,軍閥混戰、土匪橫行、外敵入侵、天災頻發、餓殍遍地……來到這裡本身就已經是絕地求生了,可偏她還成了故事人物!
雲子清,本文中的重量級女配。
她和女主雲秀禾都是雲家莊本地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唯一不同的是,命不同。
一個含著金湯匙出身,是地主家最小的獨生女,曾在省城上女校的知識分子。
一個家徒四壁,家中兄弟姐妹如雲,連一日三餐都吃不飽的窮苦女子。
不過,兩人的命運在十八歲那年出現拐點,原來,兩人出生那天,恰逢土匪入莊,莊裡人慌不擇路逃命時,抱錯了孩子,導致兩個姑娘過了原本不屬於自己的人生。
韓秋雨瞥了雲楚又一眼,冷聲道:“既然醒了,就莫要賴在這裡了,走吧。”
張素素慢條斯理的輕撫著隆起的肚皮,聽到大嫂韓秋雨的話,掩唇一笑,看向雲楚又的目光中滿是輕蔑,鳳凰變野雞,離開了這兒,那就真是從梧桐高枝兒落草窩了。
雲楚又心頭的波瀾凝固成一潭死水,垂下眸子。
是的,她穿越的節點非常尷尬,就在這一天,她假千金的身份被戳穿了。
雲秀禾屁股上有一塊紅色的麥穗形狀的胎記,這事兒隻有產婆知道,土匪闖雲家莊那天,產婆慌忙接生雲秀禾後,就與人群走散失蹤了,也導致事情的真相被掩埋。
直到昨天,莊子上來了一個乞丐,是來投奔雲子清一家的。
雲子清家是雲家莊唯一的富戶地主,又兼任保長,堪稱地頭蛇,風光無限。
不過,雲子清一家算不上良善之輩,其父身為保長,又是富戶,下轄雲家莊中的普通老百姓都深受其害,被壓榨的苦不堪言,又怎會收留一個乞丐?
孰料,這乞丐可不一般,他乃是產婆流亡在外時生下的兒子。
乞丐一路顛沛流離,受了不少苦,吃不上一口飽飯哪肯罷休?便威脅雲保長,若是不肯收留他,給他口飯吃,就把雲家小姐屁股上有胎記的事兒給嚷嚷出去!
這下可不得了了,事關閨女清白,雲保長投鼠忌器忙喚了老婆前來商量對策。
這一商量,就商量出閨女是個假貨!隱藏十八年的真相得見天日。
韓秋雨看雲楚又怔怔不語,隻當她是裝傻充愣,她一記眼刀飛過去,冷冷道:“你若再不走,我可喚長工來逐你出門去了,到時候丟人的是誰,無需我多說吧?”
雲楚又:……穩住。
她捂著隱隱作痛的肚子站起身,看了一眼盯著她的韓秋雨和張素素,也冇有多言,徑自繞過門前古樸的屏風,跨過門檻,出了臥房的門。
一出房門,被冷風一吹,原本因穿書而渾渾噩噩的思緒恢複了清醒。
雲楚又深吸一口氣,行吧,冇做夢,往後可真要在這動盪不安的時代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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