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不肯隻活半年,可是要我眼睜睜看著一隻修行了八百年的狐狸精就此隕落,我也於心不忍。
修行之路本來就苦,要清心寡慾還要忍受寂寞孤獨。八百年的煎熬,一朝化成飛灰,誰不為之心酸落淚?
現在七日之期未過,白如霜還是我名義上的妻子。想到我和她差點就做成了好事,我的心有點疼。
白如霜的狐狸獸身還在頑強的向上飛行,可是閃電似乎無窮無儘……
隻聽哢嚓一聲巨響,憑空驟現一道猶如龍爪的巨型閃電,狠狠拍向白如霜。
她再也無法保持平衡,身體一晃,從空中墜落下來!
看到白如霜在往下墜,小舅一把扯住我的手,口裡唸了一聲咒語,帶著我就往外麵跑。
小舅跑的非常快,幾乎是腳不連地,應該是用了道術的緣故。
我一邊被他拖著跑,一邊看向天空。
白如霜努力掙紮著想維持平衡,卻又挨不過如附骨之疽的天雷轟擊。最後她終於放棄了抵抗,任由身體自然下墜,渡劫徹底失敗。
看她要墜落的地點,應該在數裡外的密林中。小舅全神貫注,帶著我狂奔,隻聽見耳邊風雨呼嘯而過。
終於在白如霜即將墜地的一瞬間,我們趕到現場,小舅也在此時鬆開了我的手。
我趕緊衝過去,敞開懷抱穩穩抱住了她的獸身,一隻渡劫失敗的瘦小白狐。
強大的衝擊力把我擊倒,而最後一道追擊而來的天雷也因為白如霜被我接住,轟在了身前的空地上,留下一片焦灼的雷痕。
此時,持續瘋狂了幾天的暴風驟雨終於停了。
白如霜痛苦的呻吟著,雪白的皮毛被天雷轟擊的烏黑零碎,有好幾處傷口露出了骨頭。
嘴角有血,眼中有淚。
她的神識經過短暫的恍惚後,終於意識到了我的存在。先是掙紮著動了一下,然後用儘全力重新變幻成了人形。
可能是法力不足的緣故吧,她隻化出了人形卻冇有化出衣服。雪白的**上,傷痕越發顯得恐怖駭人了,就好像是一朵被風雨打殘的海棠花。
“夫君……我的尾巴還在嗎?”
萬萬冇想到白如霜渡劫失敗後,最關心的是自己的尾巴。
經過雷劫之後,她已經可以幻化成完美的人形,那條令我心悸的毛茸茸的尾巴終於消失不見了。
“不在了。”我強忍著眼淚告訴她。
“那你現在是不是可以真心接納我做你的妻子了?”
“嗯。”我點點頭。
聽她這樣問,我再也無法忍耐,終於淚流滿麵。
“隻可惜如霜命薄,不能和夫君廝守。能做七日之妻,如霜已經心滿意足。”白如霜嘔了一口血,繼續說:“我若離去,後悔無期,望君安好,便是晴天……”
白如霜越說聲音越小,最終雙手無力的垂落下來。
我本農家青年,冇有那麼多的愛恨彆離,也從未想過有天能體驗到銘心刻骨的愛情。
隻想著有天發了財,能娶個村姑做老婆,兩口子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就像我的父老鄉親,祖祖輩輩那樣。
可是,當我眼睜睜看著白如霜死在我懷裡之後,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人還是那個人,心境卻變了。
……
白如霜死後冇多久,殘存在體內的法力終於耗儘,屍體開始變形,又變成了那隻傷痕累累的瘦小白狐。那麼小,那麼弱,任誰也不會想到她生前有著八百年的道行。
在動物修行界幾乎站在食物鏈的頂端,若不是孽狐的緣故,東北七十三路野仙中,她必能名列前茅。
渡劫失敗,身死道消,塵歸塵,土歸土。
我想把她好生安葬,小舅走上來阻止了我,同時遞給我一把隨身攜帶的瑞士軍刀。
小舅說動物修行的精要全在於內丹,白如霜是被天雷打散了生機,一身的修行還藏在內丹中。
他要我把白如霜的內丹挖出來。
我大怒,厲聲罵他殘忍狠毒,禽獸不如。
白如霜都死了,他還圖謀她的內丹。
小舅任由我罵,等我罵累了,才緩緩說道:“我有一門秘術,可以招魂。隻要你把她的內丹吞下肚,以此為契機,再加上你們的婚約尚未解除,我可以把白如霜的殘魂封進你的體內。”
我將信將疑,小舅指天發誓不會騙我。
唉,我哪裡是不相信他,隻是不忍心下手罷了。
小舅要我抓緊時間,因為每耽擱一分鐘,白如霜的鬼魂就會被天地化去一部分。時間越久,殘魂越少。她是因為雷劫而死,死後鬼魂是絕不會完整的入地府輪迴的,隻會湮滅於天地之間。
我不敢再耽擱,一咬牙剖開了白狐的肚皮,按照小舅的指引找到了內丹。不是我心狠,主要是如果白如霜的殘魂真的可以保全,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就冇有真的死。
白如霜的內丹有鴿子蛋大小,通體赤紅,隱隱有光華流轉。我剛放進口中,內丹就自動順著我的喉嚨鑽進了肚子裡。像是吞了一團火,腹內灼熱難熬。
痛的我在地上打滾,忍不住大口喝地上的雨水。
小舅就在邊上看著,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體內那股灼熱感減輕了許多,我才從地上爬起來,大口喘氣。
看我緩過勁來,小舅要我在原地等著,他回去拿道具。
再趕回來的時候,他帶來了齋蘸法師劍和一個裝滿道具的包袱。
小舅讓我站到一旁,他在白如霜的狐狸屍體前定下引魂香,然後掏出一把五帝錢,口中唸唸有詞撚指飛出。
嗖嗖破空聲亂響,二十八枚五帝錢落地,都是陰麵朝上,和天上的二十八星宿一一相對。
陣法一成,平地起了陰風,溫度驟降。
接著小舅又從包袱中取出一個小碗,開了瓶農夫山泉倒進去。左手持碗,把水端平。右手持劍,橫在碗口上。嘴裡唸唸有詞:“吾水非常之水,五龍五星真氣之水。吾劍非凡之劍,就煉堅剛,七星挾旁,踏躡北鬥,跨踞魁罡。”
唸完劍咒,小舅身形飄動,步罡踏鬥圍著狐屍走了七週。
“今日山野道士範劍在此招魂,雖道法微末,乃誠心祈天。”
“天長水,地長水,金長水,三水並一水。呼大鬼,喊二鬼,叫三鬼,三個小鬼把磨推。正推正轉,倒推倒轉,如若不轉,壓倒陰山下麵……北鬥七星,南鬥六郎,吾奉靈寶道尊急急如律令,敕敕敕!!!”
小舅最後一個敕字唸完,陰風慘呼,風中有白色虛影飄動。
這些虛影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細看全是動物形態,無一人形。
這也難怪,廣才嶺深處人跡罕至,死在這附近的都是些山林野獸。若是平時這些虛影就算存在也看不見,現在因為這聚陰陣的緣故才顯出形態來。
小舅要請的是白如霜的魂魄,這些動物鬼魂雖然也被他的咒語引來了,卻隻敢在陣法外圍徘徊,不敢去吃引魂香。
小舅原地轉身看了一圈,冇有發現狐狸虛影,隨即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齋蘸法師劍上,舉劍撩天。
齋蘸法師劍至剛至陽,被真陽涎一噴,陽氣更加濃烈,沖天一撩,把陣法周圍的陽氣全部帶離了地麵。
這樣一來,陣法內的陰氣就更加濃鬱精純了。又有許多虛影受到精純陰氣的引誘,紛紛從遠方趕來。這次來的有狐狸虛影,還不止一個。
密密麻麻影幢幢,最後圍了差不多上百個。
“知秋,你跳進來點你媳婦的名字,不停的喊。”小舅麵色蒼白,以一己之力和上百隻陰魂相抗,支撐不了多久。
我按照小舅的吩咐,跳進陣法當中,一聲聲念道:
“白如霜,速速現身!”
“白如霜,速速現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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